苏璃耳尖一热,却得寸进尺地把手也塞进他衣领:“……这里也要。”
案头烛火摇曳,宫尚角单手执卷,另一只手稳稳托着她的后腰。
“《诗经》?”苏璃眯着眼瞥见书页,“角公子何时爱读这个了?”
“远徵说……”他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胎教。”
她噗嗤笑出声,却被他捏住脸颊。
“再笑就念《毒经》。”
苏璃立刻抿住唇,眨着眼装乖。
宫尚角轻哼,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淡去的刺青,低声念道:
“宜尔室家,乐尔妻帑。”
他的嗓音低沉,在雪夜里格外温柔。苏璃听着听着,眼皮渐渐发沉,却仍强撑着嘟囔:“下一句……”
“是‘是究是图,亶其然乎’。”他低头吻她发顶,“睡吧。”
半梦半醒间,苏璃感觉有人轻轻托起她的后颈。
“唔……?”
温热的药汁渡进口中,带着蜂蜜的甜。宫尚角的唇贴着她的,舌尖抵开她齿关,确保每一滴安胎药都被咽下。
“苦……”她皱眉别过脸。
“加了蜜。”他拭去她唇角药渍,“远徵说这药必须子时服。”
苏璃困得睁不开眼,却精准咬住他手指:“那小子……公报私仇……”
宫尚角由着她咬,另一只手抚上她小腹:“今日踢你了?”
“嗯,特别凶……”她含糊地抱怨,“像你。”
他低笑,掌心运起内力,温热的气流缓缓包裹住她腹部。躁动的小家伙渐渐安静下来。
“角公子。”她忽然迷迷糊糊道,“若是女儿……就叫宫暖吧。”
宫尚角指尖一顿:“为何?”
“你暖和……”她已坠入梦乡,尾音软得像糖丝。
天光微亮时,金繁在门外轻咳:“主子,执刃殿……”
“滚。”
屋内传来冷冽的嗓音,侍卫长立刻噤声。
透过窗缝,他看见自家主子侧卧在榻,怀中人睡得正熟。向来凌厉的眉目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指尖正绕着苏璃一缕长发玩。
金繁默默退下,对蹲在墙角啃糕点的宫远徵摇头:“徵公子,今日的晨议……”
少年拍拍碎屑起身:“就说我哥染了风寒。”
“可主子从不起疹……”
“那就说他中毒了!”宫远徵翻个白眼,“反正我嫂子怀着的那个小毒物,迟早把他爹折腾出病来!”
*
临产那日,旧尘山谷落了十年未遇的大雪。
“胎位不正,双生相阻——”
医官的声音在血腥气里发颤,一盆盆血水从内室端出,触目惊心。
宫尚角站在门外,玄色大氅被夜露浸透,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屋内,苏璃的痛吟一声比一声微弱。
“哥……”宫远徵红着眼眶递上银针,“用我的金针刺穴,或可——”
“不行!”稳婆踉跄奔出,“夫人失血过多,再拖下去母子俱损!”
宫尚角瞳孔骤缩。
床榻已被血浸透,苏璃唇色惨白,冷汗浸湿了长发。
宫尚角单膝跪在榻前,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苏璃。”
她涣散的视线艰难聚焦,竟还扯出个笑:“角公子……穿红衣……好看……”
“听着。”他俯身抵住她额头,声音哑得不成调,“弃子保母,这是命令。”
苏璃摇头,染血的指甲抠进他掌心:“宫尚角……你敢弃他们……我做鬼也……”
一阵剧痛袭来,她猛地弓起身子,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宫尚角暴喝:“金针!”
宫远徵的针尖刚触及她穴位,苏璃突然睁大双眼——
“啊——!!!”
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随即是两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出来了!都出来了!”稳婆喜极而泣,“是龙凤胎!”
苏璃脱力倒下,却被宫尚角一把搂住。
“看看……”她气若游丝地拽他衣袖,“像谁……”
宫尚角将两个襁褓抱来,婴儿皱巴巴的小脸上还沾着血污。
“女儿像你。”他指腹轻抚女婴眉心一点红痣,“儿子……”
话音戛然而止。
苏璃心头一颤,却见素来冷峻的宫二先生,竟红了眼眶。
男婴的小手死死攥着父亲一缕头发,咯咯笑出了声。
他低笑出声,俯身吻去她额间冷汗:“嗯,像我。”
窗外,一株白杜鹃破雪而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