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陆绩与孙权

思及事繁，许久未曾与母亲说过体己话，袁温起身，欲往之，免得对方惦念之余为此伤怀。

途经西苑，无意瞥见袁燿的身影，阿弟此刻正坐于闲庭中同另外二人谈笑，见他通达人情时如此从容自如，袁温心中是言之不尽的欣慰，莫名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之感触。

袁温“甚好，好孩子就是要大大方方的。”

须臾，袁温将视线收回，准备不动声色绕行，岂料袁燿忽然起身把她叫住。

袁燿“今日天光正好，恰逢其会长姐。”

袁温循声回眸，温和一笑。

袁温“适才见你在会客，我便没有惊扰。”

袁燿“不会，只是长姐许久不曾外出，我不禁有些想念。”

袁燿摇头，随即垂眸遮住眼底失落的光彩，生怕泄露半点少年心事。

一时间袁温也是明白事情原委，不禁无奈一笑，走过去为他整理一番衣着。

袁温“燿儿若是念我，大可直接寻我。”

过了好半晌，袁燿做好心理斗争，温吞道出了句。

袁燿“父亲说了，你在忙，不让我和厢儿去闹你。”

袁温闻言，没忍不住促狭，直截了当出言打趣。

袁温“父亲倒只省得严苛约束你们了，却不会克己，家中最闹腾之人莫过于他。”

瞧着长姐眉梢间幸灾乐祸的狡黠，袁燿被戳中笑点，也随之悠悠笑了起来。

袁燿“此言格外恰当。不过这几日发生之事长姐许是不知，父亲看着竟比先前稚嫩不少，听说是因为他有意调养身体，但母亲觉得欠佳，若是过度滋补会使身体受到损害，反而得不偿失。”

袁温“母亲敦劝了？”

袁燿“此事事关父亲康健，母亲自然敦劝了，只是父亲不肯听从，于是…”

袁燿思绪万千，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眼见他这般小心翼翼斟酌言辞，袁温当然清楚他想说什么。

袁温“于是少不了争执，二人各执己见，谁也无法说服谁，最终父亲气急败坏之下拂袖而去，余留母亲黯然神伤，对吗？”

袁燿郁闷的点点头。

袁燿“不愧是长姐，一语命中了父亲的行径，父亲确实拂袖离去，那夜宿在了冯氏房中。”

冯氏，冯方女，袁温略知一二。

冯方女是绝色美女，因战乱南下避难， 被父亲登城时看到，很高兴喜欢，就纳她为夫人，十分宠爱。

后来冯方女引起后宫诸位夫人的不满，她们让冯方女每天做出忧愁哭泣的样子，对她说：“将军最尊敬有志向节操之人，你应当时时涕泣忧愁，一定特别受他敬重。”冯方女同意她们的说法，之后见到父亲就哭泣，父亲认为她胸怀大志，便更加垂怜她。

那些夫人本意是想令冯方女遭到厌弃，不曾想对方荣宠更甚，眼见计划没有得逞，于是便联合将冯方女绞杀，将她的尸体悬于厕所梁木之上，并纷纷阐述冯方女是怨恨自杀，父亲确实信了，认为冯方女是不得志郁郁而终，于是厚葬了她。

此事魏文帝曹丕在他的《 典论》里也有提及，并表示非常反感，此等家丑真是令袁温倍感无颜。

不过在袁温的记忆里那些夫人无一不是和善的，纵使她们没有子嗣傍身。

因为便宜父亲潜意识觉得，除了正妻没有女人有资格诞育他的孩子，说到底他还是对庶子有所介怀，由此可见，二伯对他的打击真不小。

而那些夫人自知出身寒微，并没有因此怨声载道，相反她们知足常乐，能享受荣华富贵不被战事侵扰如何不知足。

于她们而言，世间再也没有比母亲更贤淑美好的女子了，在后宅她们皆以母亲为尊，这也算将心比心了，毕竟无论对待上下母亲皆和颜悦色，她常常规劝有宠的妾侍努力上进，不可止步于此，对无宠的也加以开导宽慰，无需气馁。

在母亲宽以待人之下，后宅熙熙融融、一团和气，那些夫人甚至将她与燿儿、厢儿视如己出，时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而他们也推心置腹，敬一句姨母。

相较之下袁温倒是有些好奇，冯氏究竟怎么惹了众怒。

说来也好笑，史书中并无母亲只字片语的记载，于是«三国演义》中，便将冯氏抬高了，说什么当袁术称帝时，建号仲氏，冯方女被立为皇后，立儿子为太子，并索要吕布的女儿为太子妃。

啧，若是冯氏真为正妻，那些夫人岂会那般肆无忌惮。

话说史书对女子也太不友好了，便是她的妹妹袁厢在史书中的记载也只有一行字：袁姬，又称袁夫人、袁氏，袁术之女，孙权妃嫔。

袁温（“也罢，封建社会嘛，历朝历代都是这般，便是身为皇后也不例外，除了姓氏一概不详，也只有隋朝的独孤皇后是个例外，独孤伽罗。”）

袁温（“来此一遭尚且留名青史倒也美哉，若是可以我更希望后世提及便宜父亲时可以记载袁温之父。”）

袁术：倒反天罡！

虽不知长姐在深思什么，但看她认真的神情，袁燿自始至终乖乖候在一旁。

袁温“不必忧心，我正打算过去看望母亲。”

日影融融，袁温漾着笑，宛如春花明媚。

袁燿“长姐出马，我倒是安心多了。”

见他们姐弟之间详谈完，先前与袁燿一处的另外二人才不紧不慢走过来问安。

望着身前两名孺子，袁温眉眼闪动了一下，这年岁比燿儿还小上不少吧。

她明年及笄，燿儿小她两岁，较矮的那个看起来与厢儿差不多，五六岁的模样，另外一个倒是年长一些，十岁左右。

袁温暗自思忖，正犹豫说些什么，那五六岁的稚童举步向前，与之问安。

“初次和您交谈，请先容在下自我介绍。”

“愚乃是吴郡陆氏，单名绩，陆绩见过女公子。”

望着长相粉雕玉琢，做派一板一眼的小家伙，袁温无故升起几分怜爱之心。

袁温“原来是陆太守之子，我听闻陆郎自幼聪慧过人、德行出众，是江左一带出了名的神童，今日倒有幸一见了。”

“您过誉了。”

陆绩复礼，姿态端正，堪称礼仪范本，周全却又不见半点迂腐。

与之对谈后，袁温移眸，将视线放在另外一人身上，此者紫发碧眼的外貌特征令她在心中有了个大概猜测。

“孙坚次子，孙权，久仰长小姐。”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