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惩治

神武门外

珍珠打了把伞，我坐在伞阴下，手中摇着扇。

刑杖落在肉上发出砰砰闷响。明明惩治小人，我却开心不起来，宫里现在什么情况，哥哥好吗？

其实，我恨过哥哥，恨他认贼作母，恨他无情，恨他不护着我。可终是狠不下心去恨了，我想他，很想很想，想他抱抱我，唤我一声安安。

凌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神思。

凌华奴才见过宸安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宸安凌华公公快快请起。

凌华呦，殿下怎么哭了，可是这群奴才怠慢您？

抬手拂过面容，才知道脸上挂着一行泪。

李宸安本宫无事，公公不必忧虑。

只是想哥哥了……

李宸安公公事办完了？

凌华是。

凌华扫一眼黄海，笑着对我说，

凌华殿下，陛下有请。

哥哥上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半年前？

乾元殿

李宸安宸安见过——

李宸琰虚礼免了。

李宸琰赐座。

哥哥没有再说话，继续批奏折。凌华笑着给我上茶，然后退了出去。

恍惚间，又回到了幼时。

父皇抱着我，牵着哥哥，我嘴里塞满桃花酥，趴在父皇身上，酥饼屑落在他肩，他也不恼，笑呵呵的，凌华欲言又止，想是想从父皇身上接过我。

凌华小殿下，陛下还有政事要处理，不若奴才带您去御花园扑蝴蝶好不好。

李宸安小宸安：扑蝴蝶！

父皇摸摸我的头，把我交给凌华。那天我玩的很开心，凌华给我抓了两只漂亮的蝴蝶，哥哥来时面色不是很好，我想着法逗他开心，分一只蝴蝶给他，给他我最爱吃的桃花酥。他也摸摸我的头，哥哥和父皇都喜欢摸我的头。我读不懂他眼睛复杂的情感。

李宸琰宸安。

我回神，愣愣看着他。

李宸安陛下。

李宸琰你收了一个伶人？

我不知道哥哥的意图，只应了一声是。

李宸琰底子干净吗？

我听懂了这句试探，慌乱抬头看向哥哥，他一副看透的神情，是了，我做什么哥哥都知道，马嘉祺的信息肯定已经被暗阁查清楚。

李宸安陛下，我——

李宸琰不必多言，不要色令智昏。

李宸安臣妹，遵旨。

李宸琰婚期将近，不要在外鬼混，你不要脸，丁家还要脸。

李宸安丁家？那个病秧子？！

李宸琰怎么，和谁成亲你都不知道。

宣旨时我忙着看妍华贵重了，都不在意与谁成亲。

哥哥倒是会挑，公主驸马不得入朝为官，丁家公子体弱多病，风吹便能到似的，合适的很。

李宸琰没什么事就回吧。

从头到尾，哥哥没有抬头看我。

李宸安臣妹告退。

行至门口，我唤他，声音中带有我都没察觉的悲伤，他终于抬头。

李宸安哥哥。

李宸安你…注意身体。

我有好多话哽在喉头，最后只干巴巴吐出一句注意身体。

哥哥许久不回应，转身之际，一句极轻的话散在风中，很轻很轻，轻到我以为是错觉。

回府路上，我失神盯着车帘，马车忽的停下，我趔趄跌下座。

珍珠殿下您没事吧？

李宸安本宫无事。

万能角色大胆！竟敢冲撞长公主鸾驾！

马车外十分嘈杂，扰人心烦。

李宸安去看看。

珍珠效率高，不一会儿就来回话。

珍珠殿下，是对母女。那妇人是女孩的继母，家里穷想把女孩卖了换钱，女孩反抗中才不慎撞上我们的车。

我下车。那对母女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女孩瘦小身上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我让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清灵的眼睛。

一个没人疼的孩子，我心中涌起把她带走的念头。

妇人不停告罪求饶，我蹲下向女孩生出手。

李宸安你愿意跟本宫走吗？

妇人愣在原地，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把手放进我手里。

珍珠把一锭银子塞个妇人。

女孩偷偷瞄着马车的布置，局促缩在一角，我握住她的手，尽量让自己看着和蔼些。

李宸安为什么愿意跟本宫走？

万能角色女孩：跟您走我不会挨饿受冻。

很简单的愿望，很单纯的孩子。

李宸安几岁了？

万能角色女孩：十一。

李宸安以后你叫绿环，跟珍珠一起伺候我。

……

高大的身影隐去部分烛光，龙涎香浓郁，一个玄衣人恭敬跪在地上低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