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琥川渡泉的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快以为自己醒不来。
不知道几十次还是几百次的重复里，零乱的躯体肢块疯狂地塞进她的脑子里，无数人的同一张脸在她面前做出各种相似表情，血色的海洋一次又一次掀起风暴，扭转的海水正旋又逆旋，最后世界退潮回一片陆地。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房间内一片漆黑，她立刻抓起枕边的手机，光亮打在她的脸上，一串数字顺着神经传进她的大脑里。
2017年1月20日。
她还有多长时间，两年，三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有些难受地用手抵着额头，窗帘外暴雨洗刷玻璃的声音渐渐在颅内清晰。
她滑动屏幕调进备忘录，看了眼后迅速退出敲开另一人的聊天框。
她有着每天提前将所有事情录进备忘录的习惯，免得某天回来之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快速复制要传输的情报并发送，对面那人迅速回复收到，看着熟悉的名字，她脑海里突然冒出那双黯淡的苍天之眸，被血色浸染的雪发和断臂。
那时她的表情是什么呢，平静亦或是麻木？
她又摇了摇头，将不必要的想法都从脑海里甩出去，她现在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开会，她需要养足精力。
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为她跳出无数张腐朽而贪婪的脸，她有些烦躁地用被子蒙住脸，沉沉睡去。
次日。
早起下楼，菜菜子美美子在吃早饭，姐妹俩笑着向她打招呼：“渡泉姐早啊。”
“夏油大人今天会来吗？”菜菜子首先按耐不住问道。
“如果他有空的话，今晚应该会来吧。”琥川渡泉简短的回答，一手托着面包片沉吟着，好像今天确实是交流情报的日子了。
司机送走姐妹俩后，渡泉来到她们的房间，果不其然在角落处发现一点隐蔽的咒力残秽。
又背着她练习咒术，渡泉叹息一声，果然成为咒术师也是她们无可避免的命运了？
不过，世界上哪能存在什么无法逆转的事情呢，不可逆转的只有时间罢了。
到了咒术总监会的门口，渡泉刚刚结束咒专招生办的通话，一进门又不出意料地看见一堆工作向她奔来。
“琥川部长，审讯组那边又有几个难啃的骨头需要您出面。”
“知道了，我马上去。”
“这是外勤一组昨天的折损情况和弹药支出。”
“放我桌上，弹药损耗复制一份给财务部报销。”
“这是外勤部这个季度的支出……”
“嗯，我稍后来看。”
……
一路上处理各种事件让她光是走到会议室门口就用了十分钟。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加完班出来天空已经彻底沉入夜色，因为下班时间不稳定她一向不让司机来，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就着冷风吞吐白气。
突然很亮，亮得足以让她忘却会议室里一双双晦暗沉默的眼睛，不是在脚下打转的路灯，那是。
神明，神明的天空。
苍蓝的宝石撞进她的眼睛，悯动着灵魂的悲恸。
她是不是又死了一遍？
那个夏夜的潮湿蝉鸣在指尖缠绕，明明是飘飞的花瓣，却像雪一样砸向肩膀。
夏季也会有樱花吗。
那个时候她也像现在一样站在天台上，手拎着被人扔掉的皮鞋，头绳被胡乱扯下挂在发尾，
不过这次门打开了，或者说是被砸开了。
没有失重的实感。
脚下是悬空的。
颈部被不知名的力压迫。
喂，干嘛到我快死了才来救我啊。
她很想说那句话，结果发现来的不是警察。
【这是什么，窗情报出错了吗。】白发的少年提着她问黑发少年。
少年随手碾灭几只泥巴怪就好像踩熄地上的烟头【大概是吧，你先放她下来，悟，她快晕过去了。】
白发少年很不屑地啧一声，把她放下来。
黑发少年向她伸出手【还好吗，我会送你出去。】
这样见他俩可真是太狼狈了。
她想着，穿上了鞋子，然后随手捡起根破旧的水管，朝少年微笑一下，不顾他惊讶的目光，在“五条悟”转身前狠狠朝他的后脑勺上来一下。
“杂鱼，我的记忆好看吗。”
渐渐消散的天台和褪尽雪色的黑发，在狠厉的敲打下崩坏，根本不顾四溅的血花，她一脚踹飞袭来的诅咒师，顺手抽包里的长刀。
“你还玩的挺尽兴嘛，六眼的新身份你喜欢吗？”
诅咒师见打不过慌忙掏出一枚咒符发动，顷刻半边身子已经消失不见。
而包了符咒的刀向他破风而来。
咕咚，
一声球体掉落地面的轻响。
她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的血迹，甩了甩刀上的血。
随手掐了个帐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她蹲下掏出手术刀和镊子拨开诅咒师后脑的骨片，游刃有余地剜着，直到掏出还散发着热气的大脑，拨开表层的沟壑，手指触碰上面刻了回路的地方。
非常令人作呕的记忆，但是被修改过了，对手有意不让她看见自己。
老乌龟们做事没那么仔细，咒灵派也没理由暗杀她，会是谁呢。她打电话给上面报告情况找人善后，一边思索着。
回到家已经快是午夜了，她洗了个澡换身衣服，擦着头发出来时一身高专制服的男人横躺在自己卧室的沙发上，姿势随意，两只腿交叠在沙发扶手上，像是睡着了。
渡泉站在他身前看了一会儿，伸手想揭开他脸上的白色绑带，又被一层浅薄的无限挡住，她收回手，又被另一只手握住手腕。
五条悟掀开绷带，露出一只她日思夜想的苍蓝眼眸，他唇角抿起一丝弧度：“渡泉又在用看别人的眼神看着我。”
他似是不满的低声被轻轻吹进耳道。
在她的时间中，他已经察觉过千万遍。
她亦微笑着报以那句自己重复无数遍的话：“我所注视的人从未变过，悟。”
在寂静的空气中她感到五条悟轻笑一声，那双眸子在闪烁，她的世界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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