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问沉渊旧

下界•枫临城•褚家

　　此时的下界，大雪过后，天地一新，不日初晴，雪融冰消。

　　别看此时城中残雪覆林，但枫临城“枫临”二字可不是白取的，“枫临”与“枫林”同音。

　　枫临城地如其名，枫树满城阙，春夏冬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与其他普通的树一般，有萧条苍翠之景。

　　但是深秋之际，这里的一切都会染上一片炽热，满城落枫铺，灼灼其叶如红蝶纷飞，最是艳丽。

　　青黛瓦、白面墙、沿廊木、攀枝花……院中晒檐雪——顺着房顶“滴滴答答”落在花坛沿上，又在诉说谁的心事。

　　院中一位衣着素色、五官清丽却面容略显憔悴，头带白玉钗的女人忙忙碌碌，在屋内拿了几个陶罐放在花坛沿上接雪水。

　　只见院中布置简单且带着几分萧瑟，除了院中花坛里一棵有房檐高、且冒了几缕新绿的桃树外，就是几张圆顶石凳围着一张圆顶石桌。

　　桌上一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茶具，看得出表面有些瑕疵。

女人提起素色群摆，半蹲在一旁，看着那雪水滴进罐里，嘴角带了丝无力苦笑。

　　然后起身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探出凄白带着细茧子的手倒了一杯水，不紧不慢喝了起来。

　　忽然她拿茶杯的手一顿，脸色不太好地蹙眉几分，没有回头，起身准备进屋。

　　“喲！这不是姐姐吗？”

　　“怎么了？走地如此着急？莫不是怕妹妹吃了你不成？”

　　来人渐渐走近，身后还带了两个贴身丫鬟。

　　被喊作“姐姐”的女人面无表情转身看着来人，“你又来做什么？”

　　“我能来做什么？就是来看看姐姐在这……呵，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好不好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了，姐姐要是过得不好，老爷可是要怪妹妹的。”

　　“……”

　　“现在看也看了，你滚吧。”素衣女人有些不耐烦。

　　“呵……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见妹妹啊？”

　　“是又如何？”

　　“如何？”女人衣着华丽的杏色襦裙，襦裙设计暴露，显得她身材绝佳。

　　柳眉艳目，头带雕刻着芍药步摇金钗，额前坠钿，行为举止间少不了艳俗之气。

　　说话间透着不明意味的讥笑，语调如枝头黄莺婉转动听、却句句带刺，得理不饶人。

　　“姐姐这样的态度可不太行……难怪老爷在淑芳院时就常与妹妹说啊，受不了姐姐你啊…”衣着华丽的女人特意提高了音量，明显就是有意激怒眼前的人。

　　“……”

　　但眼前的女人见惯了她的伎俩，也不想和她过多纠缠，忍了忍再次准备离开。

　　“要说到别处说去，我嫌吵，你滚吧。”

　　衣着华丽的女人被她的话堵得气不打一处来，气得直跺脚。

　　“主子你看？”丫鬟小心翼翼看了女人一眼。

　　“哼！不识好歹！”

　　眼见素衣女人就要进屋，她从猛地拍了一下身侧的一个丫鬟，那丫鬟吃痛一声，连忙将袖口用手帕提前包住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女人嫌弃地打开帕子，“青姬，你要是再向前一步，就永远也别想见到那小废物！”

　　“铃铃铃…”一声声细铃闯入众人耳朵。

　　此刻万籁俱寂，惟有此音。

　　青姬的脚步在此刻猛地一顿，脸色一变，转身。

　　瞳孔猛地一缩！！！

　　瞳孔里倒映出了那个串着个小铜铃的平安符上，上面那个“厌”字此刻异常显眼。

　　一针见血……

　　一瞬间无数的回忆透过那个字眼，不断涌现在青姬脑海中。

　　“娘……我怕……”

　　“厌儿，不怕不怕……”

　　“这是什么？”

　　“这是娘替厌儿求的平安符啊，娘希望啊，我的厌儿能一辈子平安无虞”

　　“谢谢娘……娘你真好……”

　　“待厌儿长大了，保护娘亲！”

　　“好好好…娘亲等着厌儿长大…”

　　……

　　青姬看着那女人手上的东西，眼色一狠，一时顾不上什么，就要去抢，东西却被那女人猛地收回。

　　“！！！”

　　青姬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神危险，“你把他如何了？！”

　　女人被她凶狠眼神吓得一颤，但是还是故作镇定，作死笑了笑，“哎呀……这就着急了？”

　　“你猜啊？姐姐？”

　　青姬凑近了几分，清丽沧桑的脸逼近，眼神冷冷地盯着她的脸，发出不似人的恐怖冷笑，“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一定撕烂你的脸！然后将你开膛破肚扔到河里喂鱼虾！！”

　　“你！！！！”

　　那个女人被她疯魔的话和神色吓得脸色一白，血色全无，踉跄几步退后，好在被身后的丫鬟扶住，才不至于狼狈摔倒。

　　但手里的东西可就没那么稳当了，那女人因为一时害怕，手一抖东西脱手而落。

　　青姬眼疾手快，一把接过那平安符，退后几步。

　　青姬拿平安符的手紧了紧，没有去看其他人，心里疑惑不解：厌儿明明被送去了燃香观，可是这贴身的平安符为什么在这女人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说……厌儿出事了？

　　想到这里，青姬抬眼看着眼前的胸大无脑的女人。

　　女人心有余悸地缩了缩，她知道青姬虽然被褚辛冷落，但是性子烈得很，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听闻青姬嫁给褚辛前是个……冷血女杀手。

　　女人出身勾栏院角，身体娇弱，自然是对这些人有所畏惧的，虽然平日里老是想着怎么整青姬母子二人，但是真的自己对上，说不怕还是有点怕的。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老爷饶不了你。”

　　身旁的两个丫鬟，被女人拉在身前挡着。

　　青姬冷笑一声，“只要你乖乖说实话，厌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保证不动手。”

　　“何况，你今日过来，怕不是只是为了找茬，就无事可做了？”

　　女人虽然有些恼怒，但有所动摇，“你…”

　　女人推开了眼前的两个丫鬟，一边说一边警惕看着她，“那小废物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偶然听见的，昨日老爷和族里长老对话里提到的。”

　　“听闻……去燃香观的途中……”

　　当着别人娘亲面前叫别人“小废物”你也是真的勇，可见她是真的任性娇纵惯了，才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青姬脸色一黑，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听她说完。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已经过了六个月了，青姬才从这女人口中得知。

　　听完后，青姬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她就是破口大骂，“够了，滚！”

　　那女人和丫鬟都被吼的一懵，最后咒骂了几声“疯子”，快步离开。

　　青姬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随后走到水井旁，面无表情地将平安符扔入井中。

　　平安符越沉越深，直到消失在青姬视野里，她才转身离开。

　　“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不过也好……”

　　“这次，自己照顾好自己，厌儿。”

　　在井中的平安符闪了闪，随后碎成两半，沉入深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