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关于老杨和老陆的对话，显然只有老杨单方面觉得愉快，而老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想扇对方一巴掌，但是他在赔笑脸，这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搞电影的，不能惹到电视台总导演，惹到老杨意味着不用在电影圈混了

小陆在团里的时候，时常采用服从性测试，这样就能让别人当自己的小跟班形成小团体，这套方法是从老陆身上学过来的，老陆在自己的公司里搞服从性测试，就能把手下的一帮人变成唯命是从的奴才，而老陆这套就是从比他还要位高权重的人那里学来的，所以他也是奴才，面对总导演，条件反射式地感到莫名的恐怖，我现在也有奴化的趋势，所以我提不起干劲去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于是低着头在发呆

我前世在阴间生活，骁勇善战，嫉恶如仇，胯下乌驹一日千里，一把方天画戟不知道斩过多少恶鬼的首级，得罪了很多人，被封为魁罡将军，阴间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很高兴，以为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优秀换来的，后来只因为我私自放几个可怜人回阳间看望父母，就被打入人间，变成了白发绿眼睛的模样，直到十六岁才恢复前世记忆，我不是当年嫉恶如仇，意气风发的魁罡将军了，这是因为是不是魁罡将军不取决于我自己，而取决于别人的意愿，别人想把我打下去，就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我弄下去，就好像老陆等人可以花钱解决掉小黄的工亡，而老杨则可以用权让老陆做不成电影

"小白啊，你这次真的太勇敢了"老杨忽然这样对我说:"多亏了你，小陆才能好好地"

"是因为小姜及时发现，我才能注意到"我头也不抬，回答得很敷衍，而且，本来就是小姜做得好，干嘛只表扬我一个人

"小姜也不错"老杨干巴巴表扬了一句，继续说:"小白，这可是个好机会，你看，你愿不愿意，我们可以跟你们公司商量，你可以跟我们签分约的，你想，你全约当小偶像，资源太少，又不自由，我后面还有好多戏要找你呢"

"还是算了吧，白董可不希望这小鬼频繁抛头露面啊，你再看看她这么郁闷的样子，哪有什么心情"单子谦靠在墙边嘲笑地望着老杨

"您是..."老杨这才正眼看向单子谦

"没戴眼镜，您认不出来了，我是小单"

"哦...单秘书，十几年不见了，听说你现在去做校长了？这么多年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快四十了，不算年轻了吧"单子谦摊摊手

"小白是个好苗子，白董专门嘱咐我好好招待她的"

"那都是无奈之举，谁让她之前一个劲地想红呢，白董作为姨妈，只好稍微满足她一下咯"

"想红是好事啊"老杨说:"现在的年轻人随心所欲，没几个有事业心的"

"我不想混了"我两手托着下巴:"我的精神状态不好"

好比随便拿来一件破衣服，哪个NBA球星给它签上名，它就千金难买，不给它签名，它就只能拿来做一块墩布，跟它是不是一件好衣服没啥关系，老杨捧我，我就红，不捧我，我就不红，跟我是不是个优秀的人也没啥关系，那我跟一件破衣服也没区别

"你还是年轻，年轻人总是三分钟热度可不成，哪能因为一点情绪抛开事业呀"

"碰着个赤佬，"沈峰海原本在皱着眉头看手机，此刻抬起头来:"侬好太平(安分)点覅响(不要说话)伐？跑进来到现在，嘴巴就没停过，啥人请侬到此地来讲废话额啦？再讲了，人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跟你有啥关系啊？"

老杨就是这样被沈峰海赶出去的，老杨滚蛋之后，房间又安静下来

"你拒绝得太快了吧，干嘛不跟着老杨多混几天，继续在台上像一只山魈似的耀武扬威？我可是支持你的，谁能不喜欢看山魈呢"单子谦说完，自顾自地笑起来

"还老杨呢，我打算直接退团"我跟她翻了个白眼

"耶？"沈峰海靠在窗边，看到楼下开进来一辆采访车，上面下来几个人，带着摄像机和话筒等物品，那几个人抬头，刚好和沈峰海对上眼，接着他们交头接耳了一阵，便匆匆走进住院部大门

"要死快了，像是有记者来了，肯定是来找我们的呀"

"那我们要赶紧下去了，得把他们拦住才行...这种病房信息他们是怎么查到的啊..."单子谦低声低估

五分钟之后，我们在楼下看到了那些人，他们正打算进电梯，却眼尖地看到我们正向他们走过来

"白辰晞，是白辰晞"他们互相轻声说着，小跑步向我们迎来

我又近距离地看到了黑洞洞的摄像头，这次我感觉到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跳楼摔死的女人，我看到了围绕在我的脑浆旁边的苍蝇，耳朵响来嗡地一声，我跌坐在地上

"哎哎哎，拿(你们)做啥？带着这些东西跑到医院干嘛的？"沈峰海上前一步，她的声音在我听来忽远忽近的:"收作物事，滚蛋"

"你是辰晞的助理？新月(小陆)是在这里住院吗？"

"眼乌珠瞎特了？哪里来的助理？"

"你这人真奇怪，讲话也太没礼貌了，没素质"

"哪能(干嘛)？吾还要请侬吃杯茶啊？侬倒客气嘞，人家生病，你跑过来采访，哪个同意你采访的？你可以征求意见，反正我们的答复就是不同意"

……

"我们想亲自征求辰晞的意见，跟你没关系，辰晞，你还好吗？"

……

"我想，她大概是得了'摄像机恐惧症'，"单子谦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不拿摄像机，她大概就会好了"

"既然碰到了，我们想问辰晞几个问题，首先，你救人的举动很勇敢，网民们都在夸奖你的优秀品格，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

"请问现在新月的身体还好吗？能否让我们上去和她面对面交流"

...

"请问，节目还会继续录制吗？"

...

"关于接下来的星途发展，你们有什么计划？"

"有没有其它想和媒体表达的？"

"我说"单子谦不耐烦道:"不是早就说过了，她不接受采访吗"

"不，没关系"我站起来，晃晃脑袋:"我可以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