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穷途燕斗法鱼霸王，有情鲦搭救自尽女（3）

第一回 穷途燕斗法鱼霸王，有情鲦搭救自尽女（3）

Tips:①非群像②为了方便展开剧情，可能会有跟新水情节顺序不一样的地方

燕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还能醒过来，她甫一睁眼，藏青色的床帐，姜黄的墙上挂着蓑衣，明纸糊的窗户亮的刺眼，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地府的陈设。她胡乱摸了一下周身，是热的，脉搏还在跳动，自己确实还活着。听到脚步声，燕玉抓住枕头，精神紧绷起来，看是张顺拎着茶壶走了进来，燕玉松了一口气，问道

“这是哪儿啊？”

“我家呀。”

“你家？我怎会在你家？”

“哦……我跟着你到了矮松林，看见你上吊就赶紧把你救下来了，还好老天爷保佑，赶得及时。这不天要下雨了嘛，我就把你带到我家来了。”

“你跟踪我！”

“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你把所有钱都给我了，还说了些没头没尾的话，我就起了疑心。”

燕玉攥着拳头，恨恨地嘀咕道：“早知道就不用上吊的法儿了。”这话被张顺听去，他饶有兴趣地笑问道：“哦？那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死法呀？”燕玉被问住，把头扭到一边，结巴道：“我……我抹脖子，跳河，行不行啊？”张顺听到“跳河”正中下怀，朗声笑道：“哈哈，好啊，反正整条浔阳江都是我的，我就撑船等着，你从哪跳我都能把你捞回来。”燕玉气鼓鼓地撅起嘴，拿着枕头佯装要砸过去：“你这个鱼霸王还真是霸道啊，我死不死的与你什么相干？”张顺见真动了怒，陪着笑道：“我不逗你了行吧？跟我说说，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非要走到自尽这一步啊？”燕玉曲着腿把头靠在膝上，眼中泛起点点星光：

“我娘刚走不久，我家的房东金三儿就来大闹灵堂，他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我是贼，说把房子租给我脏了他的地，他还跟我谈条件，说要把房钱再涨一番再给他三千贯封口费，我不依，他就把我给赶了出来，这也就罢了，他还拿走了我爹的剑，那可是我的嫁妆啊，我娘临走前要我好生保管，如今剑丢了，有负娘的重托，我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你可是‘梁上飞燕’啊，盖东京有名的神偷，你就不会用点非常之法？”

“我当然用了，当天晚上我就潜进了金三儿的家里，结果知道了他我爹的剑抵了三十贯赌债的当票，我又顺了他老婆的首饰去赎，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剑被当铺掌柜抵给了别人，现下里已经不知所踪了。”

张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便想讴她多说说话，散散闷

“我一直想问，你之前在东京名声大噪，为何会到这江州来啊？”

燕玉双眉紧蹙，放下脸色，看向窗外：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被狗咬了呗。”

“狗？什么狗？”

“高俅。”

“高俅？可是那权倾朝野的高太尉。”

燕玉冷笑两声：“高太尉？他不过是靠蹴鞠巴结到官位的一条狗罢了。我爹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武科举出身，曾做过殿前校尉的，娶了前知府千金的我娘，只因太过刚直，受奸人排挤，丢了官位，到我出生的时候，我爹便沦落到在街头耍把式卖艺，也就是在那时认识了同在卖艺的混混高俅，那厮有个弟弟叫高坎，浑身上下就只剩个“淫”字，专爱调戏良家妇女，有次被我爹看见，便给了他几拳头做教训，高俅知道后替他那弟弟出头也被我爹打了回去，我们两家就算结下了梁子。不久之后高俅就凭借蹴鞠本事认识了当时还是端王的官家，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太尉，得势之后，他时常教唆一些小混混来找我爹的麻烦，一回比一回下作，我实在忍不了了，就……”

说得激动，燕玉把脖子一扭，扯到了上吊绳勒的伤口，她捂着脖子“哎呦”了一声，张顺从椅子上弹起拿来药膏给她上药，燕玉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了。”张顺遂把药放在床边又递给她一面铜镜，燕玉对着镜子上起了药，端详着黄铜镜中的自己，又提起了那泛黄的往事：“那时候，皇后娘娘赏了高俅新娶的娘子朱氏一只金丝海棠步摇，朱氏爱得跟什么似的，连睡觉都带着。于是我就瞒着我爹娘，趁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拔了那步摇，插在了从肉市上买的猪头上，挂在菜市口，还贴了张条‘高家娶新妇，原是猪娘子’。”张顺直拍腿称快，笑道：“好！俗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来’，高俅是那样的人，估计他老婆也不是什么好货，这就叫报应！”燕玉浅浅一笑，转瞬即逝：“自此之后，高家成了全东京的笑话，高俅那厮把这笔帐算在了我爹的头上，硬说是我爹指使人干的，便雇了一帮杀手夜里寻上门来，我们一家三口连夜逃出东京，杀手一路穷追猛打，我爹终是不敌，死在东京郊外的桦树林里，剩下我和我娘逃到了江州，隐姓埋名，我娘怕家里没个男人顶立门户会受欺负，便让我一直以男装见人。”她往后一靠，舒了口气：“只因我逞一时之气，害了全家，如今我娘走了，剑也丢了，我在这世上已没了亲故，没了念想，还不如死了干净。”张顺坐到床边，身子朝她探去：“谁说你没了念想吗，你爹的剑是丢了又不是被毁了，那可是你的嫁妆啊，你就不想找回来吗？你娘生前嘱咐你保管好剑，如今剑丢了，就算到了阴曹地府见到了二老，倘问起此事来，你如何回答？”燕玉咽住：“可……我得罪了金三儿，连住的地方恐怕都找不到，谈何寻剑？”张顺答道：“你可以住我家呀。”燕玉心下一紧，抬头道：“你我非亲非故的，这……不太好吧。”张顺见她又燃起生的希望，一高兴便忘了形：“这有什么，不如我把你娶了吧，这样咱俩不就有关系了嘛？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住下了。”燕玉凤眼圆瞪，伸手在张顺胳膊下一拧：“张顺！你说什么呢！人家拿你当个正经人，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你就来戏弄我。我娘才刚走，别说热孝了，连七七都没过，做女儿的就嫁人，那我成什么人了。”张顺揉着胳膊告饶道：“好了，好了，不闹了，说真的，反正现在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你是个姑娘，你就在我这住下，还可在鱼牙里当伙计，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生计了，还可以打听剑的下落，你意下如何？”燕玉托着腮思忖了半日：“眼下也只好如此了。”

入夜，张顺在堂屋一直等到燕玉躺下才进了房间，但见床边地上铺了层草席，上面又盖了厚厚的被褥。燕玉身上只搭个薄被子，见他进来，遂翻身面朝里，她咬着指甲道：“那个……我素来体热，不习惯盖厚的……”张顺笑着应道：“欸，你今晚就先在这将就一夜，明天我把西屋收拾收拾，那好久没人住，脏得很，等明天腾出来给你住。”燕玉小小地“嗯”了一声，两人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次日破晓，张顺被一阵扑鼻而来的香气唤醒，他伸着懒腰信步走到堂前的庭院。院内的小木桌上已摆好了碗筷和几样小菜，燕玉端了一口砂锅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张顺，她眯起眼笑道：“东家早呀，快过来出早饭吧。”张顺舀了一碗粥，燕玉双手捧脸，跪在凳子上等他品尝：“怎么样，怎么样。”张顺呷了一口，展颜笑道：“可以呀，燕玉，这虾仁粥做得不错呀，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说完又迫不及待地把碗里的粥扒拉干净。燕玉两颊微微发红，眸子都亮了几分：“我娘在家道中落后去大户人家里做过厨娘，做得一手好汤水，合家上下没有不称赞的，这些都是她教我的。”

用过了早饭，张顺带燕玉去了鱼牙。见识了燕玉的本事，伙计们也不敢置喙些什么，又见她为人随和、爽快，大家也都乐得有个武艺高强的“兄弟”罩着，因而燕玉很快便与鱼牙的人打成一片，日子也逐渐过得下去了。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