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戏1

　　卯时正，阮二和师兄到院门口的馄饨摊吃早饭，戏院的日子清苦，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不过是因为今日阮二头回亮相，师父特许了罢。

　　两人面对面坐着，馄饨摊前的铁锅冒着热气，清晨的雾气极重，几米远处就见不着人了，阮二冲手上哈了口气，面色愁苦：

　　“就一定要我去吗？不能是旁人？”

　　“哪能是旁人，辞二爷专点了你，若是这出唱好了，日后就算扬名了。”

　　出名啊，天大的诱惑了，他们这种唱词弄曲下三流的人物，谁不希望扬名呢。

　　阮二总觉得辞家二爷不怀好意：“我听说，那位爷不是个好伺候的——”

　　“两位，馄饨好了！”店家吆喝一声，正正好打断阮二的话，粗瓷碗往桌上一搁，面食的香气便铺面来了。

　　何出林递给他一双筷子：“快吃罢，且有一番事情要做呢。”

　　好不好伺候的，总归也都是要伺候的，唱完了戏，赏钱拿到手才是正经的。

　　如今这年代，钱是不好挣的啊。

　　待用完了饭，回了戏院，老师傅已经有些不太耐烦了，见了两人，忙上前拉过阮二：“可算回了，再不来，我该叫兰子去寻你了。”

　　阮二讷讷地，任由他拉进了后院，又上了妆造，头冠衣裳什么的也穿戴齐整了，这才能歇会儿了。

　　何出林递了戏本子给他：“巧极了，辞二爷点的就是《昭女怨》，我原还担心出岔子，现下可好了！”

　　阮二随手翻两页，兰花指一捏，嗓音一掐，起了个范儿：“都说那男儿～当把～功名挣……”

　　何出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晓得你是吴环依，且收起你那把好嗓子罢！”

　　阮二笑吟吟看他，临上台了，倒是也不慌了，更不怕了。

　　待前台拾缀好，他一挽水袖，碎步上台，起范，开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眼波流转间，台下一片叫好声。

　　辞家大公子就是这时候入场的，原也没什么，辞二爷点戏大多时候会邀他前来，闲暇时他也会应邀来听听戏。

　　只今日到了近前，听得声音不似往常，抬眼瞧去，那粉墨浓妆下，分明是张陌生面孔。

　　年轻，纯粹，不谙世事。

　　本没有多大兴致，但如今却突然起了兴致，他在位置上坐下，辞二爷睁眼瞧是他，又闭上了眼睛：“这年轻就是好，连《昭女怨》都唱得中气十足的，不急从前那个，可惜嗓子坏了。”

　　这就是不满意了，辞柯静静听了片刻：“也还好，第一次嘛，唱成这样也不错，是二叔挑剔惯了。”

　　两人这样闲谈着，戏已过半，中场休息时，辞二爷这才睁开眼：“你说的不错，也还行了。”

　　又喝了半盏茶，下半场开场，乐调突然哀转起来，唱腔起时，辞二爷猛地坐直了身，直勾勾盯着台上人看：“像，太像了。”

　　前半场不合他意，这后半场却很得他心了，他就这样直着身子听到了落幕去，不待台下宾客散去，便急急往后台而去，辞柯没什么事，自然跟着他去了。

　　阮二刚卸下头饰，便被突然进来的贵人惊扰，急急站起了身，有些惊惶不定地瞧着他们。

　　老师傅迎上前去：“二位爷，可是唱得不好……”

　　瞧这两位的样子，也不像是满意……

　　“好，可太好了。”辞二爷惊喜瞧着阮二，“这位，可起名了？”

　　老师傅一愣：“已是起了的，只是没亮过相，就一直叫着诨名，若问雅名，他是阮姓，唤作知秋。”

　　“阮知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