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学习都没有那么简单，假期到来的时候，十神鹄还是没有学会所谓反转术式，她把自己的烦恼一股脑倾倒给兄长，讲述里多是负面的情绪。
“我还是学不会，”她用力地握着自己的双手，将她的强迫行为转移到手上，减少对身边事物的破坏，“明明我都看懂了，知道咒力应当如何运转，但我还是没有办法学会。”
看了一眼日历，十神度一明白妹妹心里的焦灼，“不用着急学会，鹄，学不会也没关系的，你不用把所有的技能都掌握在手里。而且反转术式本身就是非常难的术式，现在没有学会，也许以后就会了。我们也许只是没有找到其中的某个特性、技巧，鹄想学会的话，不妨慢慢来，时间会证明你的努力是否有用。”
女孩摇头，手握得更紧了，“哥哥每一次都是这样说的。但时间快到了，如果我学不会反转术式，【天元】大人是绝对不会同意进行最后一步的临床测试的。”
她说的，自然是关于用【万物】重构人类身体的实验。
“鹄很希望能进行临床试验吗？”坐在十神鹄身边，揽过孩子的肩膀，十神度一伸手把十神鹄的两只手轻轻盖住，让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妹妹，“这样一来鹄会很累哦。”
“可是【天元】大人说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成功就是救了无数人。”十神鹄仰头去看十神度一的眼睛，童稚的语言讲述着不属于孩子世界的话题，“而且你们也说过的，【同化】对于【星浆体】来说是死亡。哥哥，我可以把他们都救下来的，对吗？”
孩子的手这时已经松开，转而抓住了十神度一那属于成人的宽大手掌，她的手稍微有些凉，让十神度一陡然收住了到嘴边的话语。
没有办法，十神度一亲昵地低下头用脸颊和十神鹄的脸颊贴在一起，又把十神鹄的双手握住，才是慢慢回答说：“老实说，我很想告诉你，你能做到这件事情。但是鹄，如果以你现在能做到的程度去完成这件事情，那么对你来说很麻烦。”
十神鹄听了直摇头，想要否认这个观点，但是十神度一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如果用你的术式代替【同化】，那么每隔几天你就需要去【薨星宫】重置他的身体，但是我们又没有办法将他的所有细胞重置，这样一来，我们甚至不能确定方法是不是有效。这对你来说是非常坏的事情。鹄，哥哥和爸爸妈妈都不想失去你。”
十神鹄一时间没有接话，她的双手又开始互相握着，紧紧交叉的手指使得指腹出现紫红的颜色。十神度一于是稍微紧了臂膀，换了一个话题，“【天元】是一位好的老师吗，鹄？”
“我还不知道。”双手攥得更紧了些，这种下意识的焦虑十神鹄全无所觉，她低下了头，拒绝让关于实验的话题过去，“哥哥，我想我们有办法重置【天元】全身的细胞——让他的‘大脑’独立于身体，用【万物】承载他的记忆和思考，通过咒术的力量控制身体，让身体的衰老停滞下来。”
即便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十神度一放开了臂膀，即便他含着怒意的眼睛紧紧抓住了自己，十神鹄也还是继续说，“这不难的，只要把他的意识直接接入我的大脑就好了。”
“不行！”十神度一双手抓住妹妹的双肩，他紧盯着妹妹，期望她抬头回应，但是她没有，十神度一于是蹲下去寻找十神鹄的眼睛，“鹄，不可以这样做，你的大脑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房间，不可以让其他人进去。”
那不是一双清亮明爽的眼睛，孩子没有什么心计，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那小小的五官之上——她所有的焦虑和疯狂都塞进现在暗淡的眼睛里。
她在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不在乎这样做会对两个人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她只在乎这样是不是能够成功。
十神度一看得出来，她的焦虑出卖了她。那是十神鹄可能永远无法意识到的负面情绪，那些伴随着她自身性格、病情的无穷无尽的抑郁、焦虑、悲伤……会慢慢开始脱离掌控，一点一点将她淹没。
如今，由【天元】牵起的巨大压力开始让十神鹄出现这种倾向，虽然在没有医生的观点之下做这样的判断有些过激，但这绝不是好的信号。
“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也没有关系，鹄，我们的能力有限，在不安全的情况下完成的事情基本等于没有意义，知道吗？”
“……明白了。”
-------
假期到来的时候，十神度一又一次把鹄托付给十神育一，自己则在各个交流会上活跃，对此大家都早预见到了，于是十神育一和十神鹄又在高专开始了诸多根本不会出现在咒术高专的普通学生的娱乐活动。
自娱自乐的抢答比赛，阅读挑战，不同的外语交流等等该死的脱离大众的游戏又一次在家入硝子耳边重复，只要在高专，准要被十神育一烦死。
十神鹄每天下午都必须去【薨星宫】，放眼整个高专十神育一也只能偶尔去骚扰一下家入硝子了。他总是自顾自带了书和纸笔就跑到医务室去，打过招呼了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书、写一些硝子完全看不懂的数量分析。
“你完全没有别的娱乐方式吗？”硝子有时候也觉得十神育一有些过于“离不开人”了，鹄在就和鹄待一天，鹄不在就来医务室待一天。
对硝子的言外之意装聋作哑，十神育一只回答最表面的问题，他转过身同刚进门的硝子打招呼，“有啊，但玩得比较少，而且在硝子附近，就觉得我应该做一些对我来说有挑战的事情。”
硝子关上门，脱下罩在制服外面的风衣，饶有兴趣地反问：“这算是什么？”
“是我见到优秀的同龄榜样之后，不断滋生的好胜心和进取心。”
“虚伪。”
见硝子不买账，十神育一当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轻轻推一下眼镜，假装镇定说：“我说实话，你先不要生气，我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在电脑面前坐下，顺手开机，硝子看着十神育一，示意他继续说。
“首先，我确实视家入同学为榜样，我十分欣赏家入同学的努力、天赋和作为一个医生的能力。”他十分自然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脚尖、膝盖、肩膀整齐地成两条平行线，端庄却并不紧绷，那是这个面容和性格都仿佛不真实的少年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然后就是，我很喜欢和家入同学待在一起，那样总是很平静，很适合我做那些原本需要意志力来要求自己去完成的努力。只要在家入同学身边，我总是能在积极地平静中学到很多东西。当然，说这些可能有些烦人了，硝子当我是那种喜欢夸耀自己的人也没有关系。”
单手撑着脸颊，硝子勾唇将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回答十神育一那些让人发笑的话，“育一，你知道吗，你简直不是一个人。”
这下十神育一宕机了，他不解地看向硝子，支支吾吾地重复了几个我，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当你看见一个几乎找不到缺点的东西，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硝子又把糖塞进嘴里，双手撑在椅背上，“我只能想到一些在广告上被宣传的被精心包装起来的商品。如果在你眼里的我也一样没有什么缺点，那么毫无疑问在你眼里我也只是一个被精心包装的商品。”
“那说明，我们要么是行骗的人，要么是被骗的人，不论有心无心。”十神育一柔和且专注地看着硝子，并这般总结，他明白，硝子看穿了他那点朦胧的好感，更是直接表明不接受这样的喜欢——那像是一种隐晦的欺骗。
十神度一既然知道了，硝子便摆正了身体，摊开笔记开始她的学习，握着笔告诉身边的男生，“如果呆在这里能让你静下心来学习的话，就继续这样吧，别吵就行，对了升学考可得拿出成绩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