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生变

---------01---------

十神依楠被阳光刺痛双眼，努力睁开眼睑的时候，注意到自己正躺在田埂上。

右边，女儿十神鹄原本在的位置，现在只有干硬的土地。

蔚蓝的天空干净澄澈，是多云的天气，不是在夜晚。

身体的反应来看，应该没有睡很久，还很疲累。

大概不是真的天亮了。

这样想着，十神依楠起身，去看附近的情况。

这是一个位于火山脚下的村子。

久远的故事似乎滑过了脑海，但是她没有抓住，似乎是关于火山喷发的事情，在很多年前还是学生的时候听到过一些。

暂时想不起来，十神依楠便安静地观察这个村子。

蓬草铺的屋顶，简陋的道路，粗布麻衣，传统古着，扛着工具的人们往田地里去，可那贫瘠的田地上作物枯黄、毫无生机，以及满鼻腔的硫磺味道。

人和人之间有些交流，但是她听不见，只看见双唇开合，表情变换，再无其他。

刚才的她躺在田埂上，还穿着睡觉前的和服，却不见什么人注意到。

看来这里是梦境或者是咒灵的领域内的幻境。

目前应该先判断这边的环境，看能不能找到明确的不合逻辑的地方，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再说其他吧。

但是她没有来得及走远，中年女性的尖叫就从村子里传出，扎进了她的耳中，只是一瞬，又消失了。

---------02---------

十神 度一喊醒父亲的时候，这个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就在刚才，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在他的眼前消失，只是一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时间是23：47，窗外有着微光，不似午夜，倒像是凌晨天将亮的场景，有恶臭蔓延，腐败的肉和烧焦了的蛋白质的臭味叫人呕吐不休。

十分钟左右，酒店其他房间也传来了呼唤和叫喊的声音，偶尔杂着几声抱怨，但很快就因为众人的慌乱，演变成了长达四分钟的吵闹。

一部分人打算打电话报警，但是没有信号。

一部分人正在四处寻找亲人，挨个挨个房间搜找，却没有找到人。

另有一些人跑出酒店房间，却踏入了一堆腐坏的肉里，扭头吐得天昏地暗。

与外界失联，亲人失踪，身在一个大型的焚尸场中……

哭声、叫喊声、求救声、呵斥他人安静的愤愤、绝望的抽泣……此起彼伏。

“喂，十神家的……”门被拉开的声音很响，夹着青年略有些烦躁的声音。

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不妙之后，斋藤裕实也终于在意起了这个任务，他拉开十神家那个女儿住着的房间的房门，却只看到十神度一和十神谦吾两个人正在阳台查看外界的情况。

两个女眷不在房间里。

他的烦躁毫不掩饰，“啧，不在啊。”

说完，这人转身略过了身边的五条幸，大声喊着，“所有人，现在都给我到大厅里去，不要慌、不要乱，不要吵。”

外面是是很多人和牛的部分肢体拼接起来的尸体，有些已经烧焦，有些被烧了一部分，有些保持着腐烂爬着蛆虫，招来了许多苍蝇。

十神谦吾和十神度一强忍着恶心起身，往门外去了。

---------03---------

十神鹄睁开眼睛的时候，术式已经收束在了身边近两米的范围，这已经是练习了整整一年的结果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红、白两色的空间。

正中间的血池上方，鹄漂浮在空中，身前是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没有规则的椭球。有复杂的组织从椭球上延申出去，又被诸多小的漂浮“机器”占据。

被“机器”占据的链形组织从特定的位置被分开成两条，甚至多条，在单独的“条”上，有着许多“机器”不断前移，不断往生成物上加上组织。

咒力自空间的外部，从一根根“链条”传导进来，在这个空间中，被各个不知名的组织吸收，传递到了“机器”的生成物之中。

这简直是一个细胞的内部，或者说，一个没有被核膜包被的细胞核。

当然，这和鹄在书上看到的并不一样，也和自己眼睛捕捉到的细胞工作并不相同，仅仅是一种即视感。

目之所及，全部都被这些像腐肉一样的组织包被，外界的信息尽数被隔离，仿佛是另一个空间。

这个孩子坐下来，安静着如同开始学习咒术以来的每一天那般，开始研究这里的咒力运转。

“在自己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先让自己安静下来。”那位比她大了十六岁的兄长总是在她因为一些无法处理的信息而歇斯底里的时候，用这样的话告诉她。

然后引导她表达自己看见的东西，接着从资料里找到自己看见的是什么，又应该怎么一步步往一个方向去建立相关的联系，从而安静下来。

现在，她知道，这个满目都只有咒力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超出她认知的世界。她必须从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入手，找到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继而找到突破口。

这是她开始学习的两年来，学会的最重要的技能。

---------04---------

“客人们需要上好的牛肉吗？”

不知名的肉片放上了餐桌，滚烫的麻辣锅里翻涌的热气遮盖了他们的视线，看起来已经熟了的肉片在里面起伏。

穿着和服的服务生正在旁边为他们四个人“服务”，捞起的肉片一块又一块放进了他们的碗里。

“这是上好的家养牛的牛肉，今天新屠的，很新鲜哦。”

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动筷子。

一块块肉纷纷下锅，服务生挽起的袖子下面，那节手臂上泛着黑色异物在众人眼前上上下下，不知疲倦地将肉放进他们的蘸碟。

四个人面面相觑，想来他们都知道这里的一些事情——曾经的火灾。

“客人为什么不吃？”

碗碟里已经盛不下了。

“那在下先退下了。”

没有人敢看这位离开的服务生的背影。

在刚才他们清楚地见到他的牛脖子，听到四蹄踩在地砖上的声音。

这个服务生，并不是人。

他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这里来了，不知道这里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清晰的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服务生不见了踪影，他们必须采取行动。

最先开始跑的是小堀先生。

他没有说话，只是噌地起身，随后朝与服务生相反的方向跑去。

也没有惨叫，只是他的头颅滚到了桌旁。

服务生又带着一具没有四肢和头颅的身体回来了。

服务员处理的很快，内脏被扒开，放在了推车的保温箱，躯干对半切开，前脯和后背的肌肉被剔下，放进了锅里。

“各位客人，这是本店今日新鲜的牛肉，祝各位用餐愉快！”

碗碟放不下了，服务员夹起的肉无处安置。

“本店有‘喂食’的服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