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山月居内，云栽正兴奋地向墨兰报喜，她奉命盯着如兰，防着她破坏小姐的婚事，谁知这番盯梢竟有意外收获：五小姐如兰，居然和主君原先指派给四小姐的未婚夫文言敬，一起在花园私会。

云栽怕被发现，不敢过于靠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两人神态亲密，耳鬓厮磨，绝非刚刚认识，显然私会许久。

“姑娘，咱们赶紧把这事告诉小娘，好好整治一番葳蕤轩！”云栽知道墨兰偷情被抓后，吃了王氏母女很多脸色，而她这个贴身心腹，更吃了许多苦头，恨不得立刻就报复回来。

墨兰听了这消息，也是激动非常，但思索片刻后，又决定按兵不动：这样的杀手锏，只拿来出口恶气实在太浪费 ，何况自己马上就要出嫁，更不能多生事端。

她拿出一锭银子赏了云栽，又吩咐她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尤其不能告诉小娘，云栽虽然不解，但从小跟着墨兰，见她神情凝重，知道非同小可，当即答应下来。

主仆正在商议如兰之事，就听外面婆子传报：六姑娘明兰到了。

明兰进了里屋，只见屋内张灯结彩，放着各色贵重礼物，墨兰穿着一身浅绿纱衣，正斜倚在藤椅上。

云栽见小桃捧着礼物，慌忙接了过来，然后细细翻给墨兰，墨兰看了看礼盒中的金手镯，一脸笑意：让六妹妹破费了，将来你成亲，我也给你些好玩意来添妆。

她转头朝云栽道：大嫂送来的果子还有罢，带小桃姑娘出去吃些，我与六妹妹说说话。

云栽知道小姐想和明兰说两句，便转身去拉小桃，谁知小桃站着不动，只看着明兰等吩咐，待明兰也颔了下首，两个使女才一起出去。

自从得知卫小娘之死和林小娘有关，墨兰就对明兰生了几分愧疚之情，又想起自己平日对这个妹妹，多有欺凌少有关怀，如今还截了她的富贵姻缘，心理更有几分歉意。

明兰也想着自己迟早要对林噙霜动手，刺激四姐姐和梁晗偷情也是自己的手笔，想起梁家的情况，她对墨兰也有些愧疚。

两人各有心思，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过了许久墨兰打破了沉默：六妹妹，你还记得大姐姐出嫁时的情形吗？一晃多少年了，却仿佛就在昨天。

明兰盈盈一笑：是啊，日子拉都拉不住，当时大家还是小孩子，转眼就是四姐姐出嫁呢。

墨兰脸上收了笑，变得有些黯淡：明兰，咱们虽然是亲姐妹，可平日里一向不怎么亲近，我知道，我和如兰这两个姐姐一直不做人，让你这个小妹妹收了许多委屈！

明兰听了这话，忙站起来道：四姐姐说哪里话，我们……

墨兰把她按回了红木小圆凳：再过几天，我就要成梁家人了，以后再回盛府就是客人，吴大娘子原本瞧上的儿媳妇是你，见叫我捷足先登，你心里有怨气是应该的。

明兰摇摇头：高门不是那么好攀的，四姐姐有胆识有手段，自然不怕，妹妹是个胆小的，手上没有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

墨兰愣了愣，捂着嘴呵呵笑倒在榻上，好容易止住笑声：我倒忘了，梁家那个小娘的事，你比我先知道，现在想想，吴大娘子几次找你，你都借故推脱，也是怕吃梁家的夹生饭吧？可女子生而在世，哪里不是个争字？难不成低嫁，便高枕无忧了？

明兰叹了口气：低嫁和高嫁毕竟不一样，就拿咱们盛家来说，爹爹再偏宠林小娘，王老太太可以送陪房过来帮衬，王家舅老爷可以写信过来提点，盛家谁也越不过大娘子；宥阳老家的淑兰姐姐，虽然嫁了孙秀才这种混账，但有个得力的娘家，可以帮她脱离苦海，令寻良缘；可高嫁那便难了，咱们大姐姐在忠勤伯府……

墨兰听得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道：高嫁有高嫁的苦，低嫁有低嫁的难，我小娘当年若嫁了穷秀才，恐怕连猪油都吃不了几回，哪能让我和三哥哥锦衣玉食？终究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左右看个人的缘法罢了……

明兰听她提起林小娘，心里无端的烦躁起来，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微笑着看向墨兰。

这是墨兰与明兰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心。

后来的她们都各有成就，也有独处的时候，但彼此脸上早已戴着厚厚的面具，再也摘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