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武侠-1

[……不洁者(The Impure)，是黑洞的超自然造物。自人类开始对黑洞展开深入研究后，黑洞所连结的未知空间（也被称作“彼界”）便也开始对我们的宇宙产生交融。那里的法则与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因此，在其干扰下，有些人类便获得了所谓的“超能力”…（中略）…然而，由于种种劣迹，这些黑洞的造物们，也从此背负了一个耻辱的不洁之罪名。

然而，事到如今，我们不禁深思：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控告别人的不洁呢？］

——摘自凯拉.金的《铭刻录（纸质）》

语毕，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在这个新来的异色瞳少女身上。要知道，跑来欧旺加入叛军的人，大多也都是不被王朝所接纳的罪人，可是，对方为了这个沈书涵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把先遣队派来了，就实在令人想不通。

“你为什么被通缉，孩子？”提桑格先问道。

其实，书涵也没想到，王朝的人会直接为了她杀到欧旺来。于是解释道：“他们见到我第一眼就下令逮捕我……他们杀了我的叔叔，而我逃掉了。”

“不像他们的风格啊……”埃卡洛斯嘀咕道，“他们也许残暴，但怎么会为了一个人而搞这么大阵仗？”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利恩握住铁棍敲击两下地面，打断了众人的讨论，“就算他们得到了这女孩也不会罢休的，你们应该清楚。现在我们双方都不知对方的底细，先守住这个石林。再组建几支侦察队在周围巡逻，发现敌情立刻通报。”他声音很冷静，战士们也都十分听从他的指挥，立刻行动了起来。

“提桑格，和我来一下。”他又招呼着神色忧虑的老者，让他和自己走。说完，又突然把铁棍伸到贾柏林跟前，在他脚上敲了一下，疼得对方往后跳了一步。“我虽然瞎了，但可没有聋，小子。”他哼哼地笑了一下，和提桑格一起开启反重力战衣，往石林顶端飞去。

“嗨，”正在书涵心绪混乱时，一个一头火红色头发的战士礼貌地和她打招呼，“你是新来的吧？帮个忙，把这些发射器搬给那边那几个炮手，我得去护送伤员。”

书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接过那人手里的东西，而那人则扛着一个伤员，也往高处飞去。他落在了接应他的人身边——也就是埃卡洛斯。

他们把伤员送进石窟中后，那人便突然拍拍埃卡洛斯的肩膀，指向下方的书涵。“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呀？”

“嗯？她……她叫沈书涵。”

那人突然怪笑一声，用胳膊肘顶了顶埃卡洛斯；“怎么怎么？记性挺好的啊，我记得你当初可是花了快一周才记住我叫什么的。喂，她对上你胃口了？”

埃卡洛斯耳根闪过一丝绯红，随后伸手推了他一把：“别闹了，维特，”他看着书涵在下面帮忙，一时有点愣神，但很快摆脱出来，同维特说：“队长都下令了，赶快去巡逻吧。”

书涵把东西交给那些士兵，转头就看到贾柏林正朝自己走来，还一脸心事重重。一见面，他就直截了当地问：“你杀没杀过人？”

“没有。”书涵也把回答得很干脆，“你想说什么？”

他指了指书涵佩备的火刃，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曾经……大概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认识一个火武侠。她有两柄火刃，其中一个是她在一场决斗中杀死了自己的对手而得到的。你知道，当火武侠决斗之前，都会说什么吗？”他顿了一顿，看到书涵困惑不解的眼神才接着说：

“［祝福你，愿你的肉体与灵魂被燃烧殆尽。］”不知为什么，贾柏林的神色看起来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甚至双手抓住了书涵的肩膀：“你还未曾杀过一个人，可战斗已经近在眼前了。你和我认识的火武侠很像，至少都有着很强的决心。但是，当你遇到这些敌人时，你能对他们说出这句死亡宣言吗？”

“我……你……”书涵被弄得有点发蒙，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贾柏林也愣了一下，随后松开手，目光还有点呆滞：“没事……我的一点心里话而已，你别在意。”说完，他转身丢下书涵，找了个角落才缓缓坐下，长舒了一口气，又喃喃自语起来；“南希……”

自己从小就恨透了作威作福的那些治安官，进而厌恶起压迫他们的中央亭。什么皇帝、贵族、真言公会……贾柏林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能如此理所应当地剥夺一个星球的一切。因此，他才开始反抗，虽然他所做的也不过就是走私货物，杀掉几个无足轻重的治安官，但却梦想着能够推翻那些人的压迫。直到那个火武侠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

“我知道你想当英雄，但我们都不是天选之子。”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是啊，自己又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不过是个平凡的小人物罢了，改天换地，也只是小小的幻想而已。直到他遇到书涵，一切都变了。这个女孩，她有着南希所说的，成为一个火武侠应具备的那份纯粹。而且，她虽然没有杀过一个人，却引得王朝的人大费周章地来追赶。他敏锐地察觉到，书涵很特殊，甚至，他大胆地推测，书涵对王朝而言很危险，王朝因为什么而畏惧她，才因此不惜追到了欧旺，也要书涵死。

我肯定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但她也许是。这个想法使贾柏林重燃希望，让他又激动又害怕。即使自己做不到，那也无所谓了，至少能出一份力。他这样想到。然后为天选之人铺好路，最后由那个人来终结这不公平的时代吧！

与此同时，利恩关闭了那台有点老旧的传讯机，说道：“消息已经传达给女皇了。她和我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守住这里伺机而动较好。至于援军，埃克伽已经和他的部队上路了。”他转过身，面对着提桑格，“现在，和我说说沈书涵吧，那个新来的女孩儿。”

“我们也就刚认识她几个小时而已，”提桑格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一样，最后说道：“……但她已经创造了奇迹，就像［哈汀缇克］。”

利恩的神色有些疑惑：“［哈汀缇克］？那不是欧旺人的童话故事吗？”

“没错，就是那个，也就是[希望之泉]，传说中的水神，所有的哈汀都会被祂吸引而至，前去朝圣。哈汀们本来是很怕人的，我即使从背后悄悄接近它们也会立刻飞走。但它们却主动停留在了那女孩身边，和传说中的哈汀缇克一样。虽然她说，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她是不洁者吗？”

“……不知道，也许是吧。但这不是重点，我想说：我们绝不能把她交出去。不仅是因为我们的敌人想要她，更是因为，战士们需要一点希望。”

利恩皱了下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军心动摇，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他们很恐惧——而恐惧，是一切毁灭的根源。那想想，如果战士们知道，或者我们让他们知道，敌人也有恐惧的东西，也就是再现哈汀缇克之神迹的沈书涵——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利恩听他说完，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沉默良久，在心里反复咀嚼提桑格的话，才缓缓开口：“试着操纵人心可是个很危险的事情。”

“那也要去做！”想不到，提桑格大叫了起来，“我们需要一支定心剂。你没有见识过王朝星舰的总攻吧？我可是亲眼见过好几次。那样的场面，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信念做支撑，恐怕连反击的勇气都不会有！”

利恩缄言。终于，他很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我会和埃克伽商量的。”

自情报传来后，整个根据地里的几十人都忙碌了起来以应对敌人，只有一个人没有——那便是诺阿。只不过，她比外边的士兵们还要忧心忡忡。

诺阿一个人躲在帐篷里，回忆着不久前在书涵意识世界里的经历，虽然不知为何，自己的能力头一次像失效了一样，被“拒之门外”，但她还是窥见了些许片段——虽然破碎，但很清晰。她也看到了那场大战、那场屠杀。

高特人眼中的意识世界，分为“回忆”与“联想”两部分，其中，由于“回忆”是人亲身真切体验过的，所以在高特人眼里都是清楚明了，逻辑完整的片段；与之相反的“联想”却大多只是虚构的幻想，呈现出来的画面都是迷幻、抽象、难以名状的。但书涵脑海里的场面未免太过清晰，诺阿仅仅是惊鸿一瞥，就留下深刻的印象，就好像，少女真的亲眼见证了那场屠杀似的……

“杜莫.迪.阿克勒……”诺阿不禁喃喃自语起这个明字，声音诚惶诚恐刺骨的极寒缠绕于其脊背，“……黑暗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