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盏污血

　　永恒之夜（七）

　　人历2006年

　　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上官筠野问道：“谁？”

　　“筠筠，是我。”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

　　“哟，香香姐。”筠野见来者是琉香，笑容情不自禁浮上脸颊，旋即想起什么，又恢复平日的面无表情，说：“上次不是说了吗？不行。”

　　“先别急嘛，听我说。”琉香顺手带上门，坐在沙发上，说：“前阵子他们围战桃浪之后都受了很重的伤，龙葵一回来就去沉睡疗伤了，柳姐创造柳山之后也力竭沉睡了，咱们偷偷出去，不会有人知道的。”

　　“倒是门清。”筠野苦笑一下，说：“你还在想那个人，对吧。”

　　“没有，我没想欢欢，我就是闲着没事，想出去随便看看。”琉香扣着指甲，说道。

　　“我可还没说那个人是谁呢。”筠野一眼便注意到琉香的小动作，她一直这样，说瞎话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扣指甲。

　　“好吧，被你发现啦。”琉香吐吐舌头，说：“即使是如今世道，我也不相信他会死。那夏没有依靠任何人的接引，硬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找来柳山，欢欢比他更厉害，没理由会死。”

　　“你这不是害我呢嘛，万一出点闪失我怎么跟大家交代。”筠野说：“要不你把凰翎那丫头也骗来吧，多一分把握。”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她不可能让我出去的。”琉香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话毕突然反应过来，高兴地说：“你说也，你愿意带我出去啦？”

　　“谁让你是我姐呢。”筠野看着琉香兴奋到泛红的小脸儿，说：“出去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没问题，你让我给你翻个跟头我都答应。”

　　“我倒没那兴趣。”筠野说：“首先，你得明白，如今世道下，率先付出善意不仅得不到同样的回应，还很有可能招来祸端。善意是奢侈的，只有强大到令见者恐惧，才有可能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

　　“我没太明白你想说什么。”琉香挠头。

　　“我就是想说，在外面不论我要杀谁你都不能阻拦。”筠野一本正经道。

　　“没问题，我一句话也不说。”琉香不知道筠野为何提这样的要求，什么也没想便满口答应。

　　“希望你真能做到。”筠野小声嘟囔道。

　　“嘟囔啥呢。”琉香站起身，得意地说：“跟我走，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出盏还不被别人发现，偷偷出柳山的方法我也知道。”

　　上官家所在的黑暗空间被称作盏，只有少数神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对此讳莫如深。

　　“哇，好冷，你穿这么少怎么不冷呀？”方出柳山，寒风便扑面而来，即便琉香已经把自己裹得像个汤圆，但仍效果甚微，她把脸往围巾里缩缩，看着身着单衣的筠野问道。

　　“因为来自神的力量呗。”筠野笑道：“冷了咱就回去呗。”

　　“嘁。”琉香吸了吸鼻涕，说：“我一点也不冷。”

　　琉香虽然嘴硬，但身体遭受的寒冷却客观存在，柳山外数十公里内楼宇几乎尽数倒坍，一马平川，猛烈的寒风八面而来，如同锐利的尖针，毫不费力地穿透羽绒服的防御，刺在她的肌肤上，最浅的积雪也能没过她的膝盖，每走一步都是挑战，钻进靴与裤缝隙的融雪很快结冰，本就为数不多的热量顺此决堤而出，这样柔弱的姑娘如何能承受呢？不过片刻，琉香便觉得四肢发麻神智不清，视线也愈加模糊，稍一分神，便倒进雪中。

　　“姐，醒醒。”筠野将琉香抱在怀里，说：“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好……好，完全好了，一点也不冷了，怎么回事？”琉香晃了晃脑袋，说道。

　　“好了就好。”筠野说：“龙葵早就料到你会想偷跑出来，给了我一小段树枝一样的东西，告诉我说，只要给你吃了这个，你就也拥有神的力量了，而且会比很多神都强。”

　　“龙葵怎么会知道……”琉香低头小声道。琉香一直在家人面前刻意隐藏对吕望的想念，甚至后来从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过吕望，包括凰翎。龙葵那样的神，能猜透我的心思也很正常吧。琉香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突然觉得自己在神的眼里是光溜溜的，所有的心思都瞒不过他们。

　　琉香很快适应了突然获得的强大力量，她不得不承认拥有力量之后方便了很多，她丝毫不觉得冷，甚至方才吹得她睁不开眼的寒风都变得和煦了。还是强大些好呀。琉香在心里暗自感叹，如果像刚才似的走一步都累得喘气，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吕望吧？如果我足够强大的话，想做什么事都不需要获得他人的允许，我自己就可以干了，那样的话肯定很自由。

　　“路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呀，死气沉沉的。”琉香往空中哈了一大口气，说：“看我像不像烟囱。”

　　“他们都藏在暗处了，我们看不见而已。”筠野见琉香一蹦一跳玩得不亦乐乎，忍俊不禁道：“姐，你这实际年龄算起来都有四十来岁了吧，咋还这么不稳重呢？”

　　“你会不会说话，隐藏起来的那十几二十年里我不都在沉睡吗？沉睡的年龄算不到我头上吧？”琉香哼了一声，说：“再说了，你见过这么少女的四十岁吗？”

　　“也是哦，四十岁的少女。”筠野笑道。

　　琉香见筠野笑，二话没说抓起一团雪，捏实朝他砸去。

　　不知筠野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故意中招，雪团精准地命中他的额头，嘭一下炸开，像开了一朵花。

　　琉香骨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硬气，儿时跟大孩子打雪仗就算被砸成落汤鸡也绝对不哭，跟同龄孩子打雪仗非得把对方打哭才行，筠野便是众多受害者之一。筠野躲避着袭来的雪球，心想，过了这么多年，姐姐还是一点儿没变，可惜，应该晚点把龙葵授予的力量给她，想不到她如此天赋异禀，现在不认真对待还真整不过她了。二人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风雪不知不觉间停息，破碎的街道里飘着久违的欢声笑语。

　　“姐！小心。”筠野顿觉腹部剧痛，低头一看，一支飞镖不知何时混在雪球里刺进自己小腹。

　　筠野周身亮起湛蓝之光，化作铠甲与长刀，飞身接近琉香，接住劈向她的刀刃。筠野的手段很高，袭击的黑袍人虽略逊一筹，但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二人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积雪被刀风剑吼激起，重新在天上飘舞，本就摇摇欲坠的楼宇被二人飞掠交击的身影穿透，连连倒塌。琉香看着相斗的二人，急得直冒汗，但她完全插不上手，甚至连二人的身影都不能完全捕捉到，她虽然拥有力量，但经验还是差的太远。这是琉香第一次感觉到后悔，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拥有这样的力量，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早点用心练习战斗。琉香看不透战局，不知道筠野占据上风，人会情不自禁地想象害怕之物的到来，她害怕筠野会输，倒不是因为怕自己会死，而是怕筠野会死。无能为力的感觉令琉香绝望，这是她体验过的最糟糕的感觉，她身边的积雪已经被吹飞，泪水顺着脸颊流向下巴，啪嗒啪嗒落在地面。

　　只听一声脆响，筠野的刀掉落在琉香身边。随后是轰隆一声巨响，筠野和黑袍人一同砸进柏油路之中，筠野骑在黑袍人身上，将他的手别在其后背，喘着粗气说：“别哭了姐，我不会死的，快！快！拿我的刀抹他脖子！”

　　琉香看了看插在地里的刀，又看了看黑袍人的脸，憋了半天，才说：“要不把他放了吧，他欠你一条命的话，应该会记住这个恩情的。”

　　“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筠野喊道：“他是祈月幻水啊！”

　　“可是，可是我真的下不了手。”琉香见筠野大喊，心里也很焦急，连忙说道。

　　“不杀他后患无……”筠野话未说完，黑衣人便抓住他分身的时机，猛然挣脱，瞬间消失踪影。

　　“对不起，都怪我……”琉香低头道。

　　“不怪你。是我太着急了，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你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怎么可能说杀就杀。”筠野苦笑道：“不过咱们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得赶紧回去了，祈月幻水一定会追杀我们的。”

　　“好吧。”琉香不确定放黑袍人生路的决定是否正确，若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的话，她觉得以德报怨是美德，也是她的人生信条之一。但涉及祈月幻水的话便无法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了，杀祈月幻水这一举动换个角度看便是保护上官族人和人类，如果今天斩杀黑袍人的话，或许以后的某天，会有一人甚至几人因此幸免于难。琉香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抉择，她想不出究竟怎么做才正确。

　　“先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消除留在身上的气味吧。”筠野说：“回去的路上会安全点。”

　　“筠筠，今天我做错了吗？”琉香跟随筠野进入地下室，关上门，问道。

　　“站在你的角度上想，没做错，如果能毫无负担地杀死他，你就不是我善良可爱的香香姐了。”筠野摸摸琉香的头，说：“但如果站在上官和耀光白焰的角度上想，毫无疑问是做错了，以后说不定会有人因此而死。”

　　“那你觉得我做错了吗？”琉香强忍哭泣，满含泪花的眼睛望着筠野。

　　“没有错，你本不应该面临这样的决策。”筠野拭去琉香眼角的泪水，递给她一个装满黑色粉末的玻璃瓶，说：“别哭啦，快把这个抹在身上，能消去祈月幻水留下的气味。”

　　琉香刚接过玻璃瓶，便响起微弱的敲门声，门外有个苍老的声音说：“我是住在隔壁的，好久都没有见过人了，刚才听见你们下楼的声音，可不可以开门陪我聊会天。”

　　筠野唤出长刀，二话不说就要朝门劈去，却被琉香阻止。筠野依旧握着刀，看了看琉香，又看了看门，没说话。琉香看了看门，又看了看筠野，侧身让到一旁。防盗门被劈成两半，门口佝偻着一个老太太，左手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壶，右手抓着几个茶盏，看样子至少有七八十岁的样子，面容很慈祥，微笑着说：“不要紧张嘛。“

　　筠野没有在老人身上闻到一丝神的气息，也没有在这个苍老的身体里发现任何力量，怎么可能？这样的老太太怎么可能在这里活到现在？但看样子她好像真的不是祈月幻水，不然怎么可能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没准，真的只是个人？

　　“喝茶吗？”老人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在桌子上摆了三个茶盏，以此倒上热茶，说：“不是什么好茶叶，但味道不错呢。”

　　筠野给琉香使了个疑惑的眼色。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筠野一撅屁股，琉香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瞬间读懂他的眼神，惊喜地睁大眼睛，悄悄指了指老人。筠野摇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确定。

　　“奶奶，你怎么在这住着呢？”琉香问道。

　　“唉，那天之后，我儿子就没有再回来，老伴也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面又很冷，只好住在这里了。”老人叹息道。

　　“跟我们走吧，有个很好的地方，那里住着很多人，你去那里的话生活会很好，还会有很多人愿意陪你聊天呢！”琉香道。

　　“真的吗？”老人说：“还有地方愿意养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太吗？还有人会陪我聊天呢？”

　　“真的，那里很好，跟我们走吧。”

　　“小姑娘，你很善良呢。”老人抬起头，她涣散的白色瞳仁里燃烧着白色的火焰，她说：“可是，你知不知道，善良会害死你的。”

　　筠野暗道不妙，虽然仍然没有在老人身上发现异样的气息，但刀却下意识朝其面门劈去。

　　“小伙子，你要不要喝茶呢？”

　　老人慢悠悠地举起茶盏，筠野的刀劈在茶盏上，却丝毫没有将其撼动，甚至茶水都没没有泛起波纹。

　　“你是谁？”筠野不服输地加大手上的力道，茶盏却依旧纹丝不动。

　　老人眼中的白色火焰汹涌燃烧，转眼将身体点燃，老人的皮肤被烧成飞灰飘散，猛烈的白色火焰中现出另一个人。那个女人即使跪坐在地，也和站直的筠野一样高，她素白的眉长而锐利，白色的瞳仁里燃烧着火苗，左眼尾下有两粒朱砂色的小痣。她咧嘴笑着，牙像鲨鱼齿一样尖锐，嘴角窜出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色火焰，双肩头各有一根略微弯曲的骨骼质地的角，使她本就很宽的肩显得更宽。她赤裸身体，白色长发及腰，末端由一根红绸束着，全身都燃烧着时而白时而透明的若有若无的火焰。

　　“你不是喜欢探查我身上有没有力量吗？”女人微笑道：“看了这么半天，有没有看出我是谁呢？”

　　“你……你是素盏。”

　　直到现在，筠野依旧没有探查到女人身上的力量，他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名字。筠野获得力量的途径与琉香一样，来自一位死去的混沌神的神魂碎片，由于使用多年，所以他获得了那位混沌神生前的些许记忆。上官家族由龙葵培养而出，建立初期正值耀光白焰最弱势的时候。那时寂寥死亡与祈月幻水联手围剿耀光白焰，耀光龙葵身受重伤，为耀光白焰与上官的存续，无奈之下答应了白焰素盏献身的要求。传说素盏在死亡战争时期为寂盛战死，她是寂盛最宠爱的部将，寂盛日夜思念于她，最终决定分出部分自己的力量用来复活她。后来的幽邃战争中，素盏和龙葵带领耀光白焰与明面的寂寥死亡和暗处的祈月幻水战斗，由于素盏获得了小部分寂盛的力量，战斗力一度成为混沌神的顶点，死在她手里的神比龙葵和其他耀光白焰加起来还多。战争末期，寂寥死亡与祈月幻水对耀光白焰的仇恨几乎都转移到素盏身上，他们只想要素盏死。所有神都明白这点，素盏自然也明白，故意卖出破绽身受重伤也是为了减轻献身时龙葵的负罪感，只要牺牲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作用的神，就能换来耀光白焰的存续，这个抉择任谁都知道要怎样做。跨越百万年的幽邃之战因素盏的献身而结束，月燃看重素盏的天赋，想要彻底摧毁她的神智，将她变为自己的奴隶，但素盏的意志过于强大，经历万年折磨，意志不仅没有被腐蚀，反而趁机逃了出来。虚弱的素盏回到耀光白焰新开辟的领地也就是现在的盏，不仅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欢迎，还被当作罪人看待。

　　你逃了，要是他们卷土重来怎么办？

　　谁知道你还是不是以前的素盏？

　　快滚，不然我们就要动手了。

　　失去力量的素盏没有得到曾经的尊敬，她被昔日战友和上官族人的冷眼环绕，寂寥死亡恨她，祈月幻水恨她，现在连她曾经拼上性命守护的耀光白焰和上官家族也恨她。失去力量的她也失去了选择的权力，从前的她是万神敬仰的白焰，现在的她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她已无处可去，只能拖着濒临破碎的身体回到月燃身边。

　　“龙葵是怎么养狗的？”素盏起身，扼住筠野的脖颈，将其整个拎至半空，歪着头问：“你也配直呼我的名字？”

　　筠野刹那被白火点燃，身体肉眼可见地衰老干瘦，布满皱纹的皮肤下的骨骼都能一眼看清。

　　“不要，不要杀他，求求你。”琉香跪在素盏脚边，哀求道。

　　“哦？”素盏随手扔掉筠野，俯视着琉香，说：“是你放走了祈月幻水吧？”

　　琉香跪在地上，低着头，来自本能的恐惧使她的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

　　“你可真善良呢。”素盏蹲下身，手指挑起琉香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说：“看看善意的下场吧。”

　　琉香视线里燃烧起白色火海，素盏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流转，包括她被万神簇拥，包括她被月燃掀开头骨，当然也包括她蹒跚着离开盏的背影。

　　“放她走，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她对耀光白焰的过往一无所知，她也从没有战斗过。”筠野咳出数口黑血才终于说完这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琉香哭泣着，一遍一遍地重复道。

　　“卑鄙小人，只敢偷袭你大爷我是吧？”筠野几乎将浑身的力气都挤到喉咙，叫嚣道：“有本事把力量还给我，正大光明地打一场。”

　　素盏没有开口，手一挥，筠野便恢复如初。筠野知道正常情况下自己不是素盏的一合之敌，但如果透支自己的生命来发挥力量的话，没准可以争取一些时间，他这样想着，朝琉香使了个眼色。

　　琉香坚定地摇摇头。

　　“好感人，一个争取时间，一个逃跑。”素盏笑道：“没问题，来吧。”

　　筠野没有时间劝琉香逃命，周身湛蓝之光骤然明亮，身体迅速变得高而壮硕，更加沉重的铠甲浮现出来，更加锋利厚重的长刀现于其手，直朝素盏面门劈去。

　　“他动手了，你怎么不跑呀？”素盏抬手挡住长刀，即便筠野已经因过度用力而浑身颤抖，她纤细的手臂却依旧纹丝不动。

　　素盏翻手拨开刀刃，一拳打在筠野胸口。筠野的身体斜飞出去，硬生冲出一条通入地表的隧道，寒风带着雪花从洞口挤进房间，落得遍地。素盏指指洞口，说：“喏，如果不知道从那里跑的话，就从那里跑吧。”

　　琉香连滚带爬地在隧道中奔跑，眼泪早已在脸上结冰，但她顾不得了，她只想知道筠野的安危。

　　“筠筠，筠筠！你还好吗？”琉香抱着筠野，说：“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带我出来，都怪我。”

　　“姐，现在知道了吗？世道不留存善良，善良只会招来祸端，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所有人都怕你才可以……才可以好好地活着，才可以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才可以做想做的事。”筠野抹去嘴角的血，说：“答应我，如果能回去的话，一定要变得强大，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是呢。”素盏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说道。

　　筠野抓住琉香，奋力朝远处掷去，喊道：“姐！快跑！”

　　琉香拼命地朝柳山的方向奔跑，只要我快点跑，回去叫醒龙葵来救筠野就好了，龙葵那么厉害，一定能打赢的。龙葵一定能打赢的，龙葵那么厉害……要是我也很厉害就好了，要是我也像龙葵那么厉害的话，靠自己就能救下筠野，靠自己就能做想做的事。琉香不禁想起素盏的回忆，想起失去力量的素盏落寞的背影。必须要有力量，一切都比不上力量啊……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响声，素盏骑在一匹四蹄燃烧白火的白马上，手执一杆长枪，枪头钉在昏厥的筠野胸口，一路拖着他向前疾驰，他的铠甲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像一条被拖拽着的死狗。

　　“再跑快些，再跑快些。”素盏的笑声回荡在琉香耳边：“回去找你的主人，摇着尾巴求他施以援手吧。”

　　琉香很想停下脚步，就此与素盏战斗，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力量，起不到丝毫作用，理智告诉她，必须逃跑，也只能逃跑。琉香知道素盏说的是实话，她虽然不喜欢求助于他人，但如今除了求龙葵施以援手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就像不求筠野帮助自己就没有办法行走于柳山之外一样。

　　“玩够了。”素盏将筠野扔在积雪中，她的声音逐渐远去：“回去告诉龙葵，五年后我会来毁灭耀光白焰，宰了所有他养的狗。努力变强吧，只会摇尾巴的狗。”

　　琉香扑向筠野，他的身体恢复原状，铠甲与长刀已经消失，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白色的胸骨从结冰的血茬中冒头。柳山就在不远处，它从地平线升起的明亮金光像是初生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