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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淮逝(二)

世间末路

不消片刻,亓穹便来了。

  “上次我说的那个人,你找到了吗?”

  “是那个名叫沉浮的吗?”亓穹说。

  “是。”我说。

  “对不起。”亓穹低下头,说:“暂时没有查到。”

  “没用的东西。”我说。

  “我一定尽快找到。”亓穹嗫嚅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

  “又是你那个弟弟的事?”我眉一蹙,说:“你还是把桃浪的神魂碎片埋进他的体内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妄图染指桃浪的力量。”

  “那块碎片是我拼上一切才得来的,而且与亓覃的相性真的很高,其中的力量已经开始弥漫,几乎要成功了。”亓穹的语调有些癫狂:“那可是桃浪的碎片啊,如果能获得其中的力量,连你都不是我……我以后就肯定能帮上您了。”

  “那你成功了么?”我学着淮逝的神态,轻蔑地笑了一下,问道。

  “这就是我想求您的事。”亓穹说:“亓覃被一个人类抓走了,那不是一般人,我发动所有关系都找不到他。”

  “何人?”我问道。

  “吕望。”亓穹说。

  “嘁。”我撇撇嘴,说道:“吕望的事,我不是上次就给你擦过屁股了么?你想抢她姐体内的桃浪碎片,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前脚刚走,后脚你就输给他了,还差点送命,你被他以人类之躯击败,还恬不知耻地去得罪他?”

  “他虽然是人类,但他体内有强大的神……”亓穹嗫嚅道。

  “你也知道他体内有强大的神?”我厉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体内住着枝流的化身?他能让枝流化身看着顺眼,是你这种货色能斗得过的?”

  “可是……”亓穹的头更低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您帮我把碎片抢回来……”

  “闭嘴。枝流也在寻找桃浪的碎片,你不要再妄想了,不然你会因此而死。”我说:“滚吧。”

  “可是……”亓穹仍不死心。

  “滚!”淮逝一巴掌将亓穹扇飞。

  “消消气。”我摸着自己的脑袋,安抚道。看得出来,淮逝很想杀死亓穹,但硬生生忍住了。

  “算了。”淮逝叹了口气,说:“打电话给火映宵吧,他肯定能帮我找到沉浮。”

  虽然我只见过一次火映宵,但在我眼里他是个神通广大又神秘的人,我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也不知道他是人是神,但我有种感觉,只要是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如果不是他帮忙,淮逝可能还得过很多年才能夺回神躯。

  我输入号码,淮逝破天荒地要亲自与火映宵商谈,她按下拨号键,很快,火映宵的声音传了过来:“淮姐吗?神躯的事怎么样了?还需要我帮忙不?”

  “神躯万事俱备了。”淮逝说:“帮我找个人。”

  “人吗?”火映宵说。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神是人,或许也是碎片吧。”淮逝说:“是沉浮。”

  “哇……”火映宵喃喃道:“沉浮,是那位初始混沌吗?”

  “是的。”

  “我尽力。”

  “好。”淮逝挂断电话。

  “沉浮是何方神圣呢?”我问道。在我印象里火映宵一直都很沉稳,从没见过他发出如今天一样的感叹。

  “他是个伟大的傻瓜。”淮逝移步窗边,抬头看着太阳,笑了一下,说:“他甘愿为世间苍生献出一切。”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会因怜惜苍生而选择推迟与月燃开战,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沉浮。”

  “沉浮死前请我帮忙,他说,请你在我死的这段时间内守护……算了,其实你也不用上心守护苍生,只要打架的时候注意点,别把他们彻底整灭绝了就行。”淮逝撇撇嘴,说:“这么久过去了,他也应该复生了,再不济神魂或神躯碎片也复生了,他这么看得起你们,就让他自己来守护吧。”

  我闻言忍俊不禁,经过这些年的观察,我也算对淮逝有些了解,她是标准的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外表看着是屠戮兆亿星辰的杀神,其实并没有那么冷酷,很为朋友着想,当然,前提是得被她当作朋友。

  翌日清晨,戴胜打来电话:“淮哥,去收狗不?”

  “怎样,他又打来电话了,这次行动你要不要主导呢?”淮逝说。

  “都行。”我故作无所谓。

  “少来了,我看得出你喜欢那小子。”淮逝说。

  我初当猎狗人时,虽然学习过父亲的经验,但实操水平不高,手段也很青涩,常被突发情况弄得手足无措,戴胜给予了我很多帮助,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陪伴与相助,我无法以猎狗贩狗为生。我觉得戴胜很可靠,和他在一起时会觉得安心,时间一长便对他产生了好感。后来淮逝降临,被她操控的身体很强大也很漂亮,或许没有人会不喜欢强大的队友吧,我逐渐感觉到了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来自戴胜的依赖,也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他与日俱增的喜爱,但我知道,他喜欢的是漂亮又可靠的淮逝,不是我。我有些伤心,但很快释然,我怎么可能比得过淮逝呢……

  “区区人类,我还能看不穿么?”淮逝冷哼一声,说:“我看一眼就知道你今天穿的啥颜色裤衩子。”

  “今天的裤衩子不是你穿的吗?你非说要穿那个紫色的。”我说。

  “修辞手法。”淮逝忍俊不禁,说:“别较真。”

  “成。”我憋着笑,说:“叫上狗肉,咱出发吧。”

  淮逝左手猛地撕开右腕皮肤,星河般闪烁光辉的紫色血液迸溅在墙上,像一小片绮丽的夜空,从中跃出猩红之影,落地冲她摇着尾巴,正是狗肉。“摸摸她。”淮逝说。

  “不了吧。”我悻悻道:“摸老虎我都觉得更安全点。”

  “怕个屁。”淮逝说:“让你摸你就摸!”

  焦县北面的蓝水路贯穿菜市场和狗市,最后通入汽车站。被夹在中间的狗市稍显局促,与必经之路上由废旧仓库改建成的菜市场相比荒芜不少,只是一簇簇挤在路两边,侵占非机动车道的摊位而已。正值晌午,北方一天中最热的时段,也是狗市最热闹的时段,摩托车与三轮车见缝插针地穿行于客车之间,厚重和轻扁的轮胎掀起热风,将积在路牙边的沙尘与垃圾裹着,漫无目的地回旋,沙尘最后扑在人的脸上,垃圾最后落进路外桥下的绿水河里。相比于专职卖狗者,牵着孤零零一条狗候在路边的人显然更多,卖的多是不同种类的成年狗,行内习惯称其为个体户,若是上前询问为何卖狗,千变万化的回复最后多半会殊途同归成两种答案,一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继续养下去,狗很乖,希望能给它找个好主人,二是直言狗咬人,养不了了,当肉狗卖了。戴胜对第一种回复嗤之以鼻,即便售价便宜他也不愿意收,好狗认主,买来成年狗根本养不熟,十之八九会逃跑,劣狗性格差,更不适合作为宠物来养。任谁都明白成年狗买来就是吃的,况且狗是自己的私有财产,拥有贩卖自由,为什么还要编造如此粗浅的谎言企图让自己看起来高尚呢?

  狗市并不是只交易食用的成年狗,也有人开着崭新的卡车停在路边,打开车厢,露出里面整齐堆砌的体积约半平方米的干净铁笼,每只幼年狗独占着对于身体来说极其宽敞的铁笼,明亮的眼睛朝外张望,给予每个来访者最热情的微笑,像家境优渥且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样善良,它们的价格相比于成年狗来说贵得离谱,前来的购买者也多开着精致的轿车,穿着体面的衣装,与风尘仆仆的狗市格格不入。当年第一次进入狗市的淮逝对此不解,问戴胜,那些小狗金贵在哪?戴胜看着那商贩笑眯眯地将厚厚一叠钞票塞进衣兜,苦笑了一下,说,那些是品种狗,城里人就好这口,听说那些狗比人过得还好呢。

  戴胜来回转了三趟才寻到空位,将电动三轮车塞进去,与我和狗肉一同挨家询问个体户的期望售价。

  “多少?”戴胜寻到一条精神不错的花狗,上前询问其主人。

  “六百。”个体户答道。

  戴胜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掂掂狗的份量。估算重量是我的特长,我只要拎住后颈皮轻轻一提,就能将狗的重量猜个八九不离十。

  “五十来斤呢,我这够便宜的了。”个体户敏锐地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拽着狗绳将其往自己腿边拽。

  我不动声色地冲戴胜摇了摇头。

  “你这哪有五十斤?二百五吧,二百五我立马掏钱。”戴胜给个体户发了根香烟,说道:“看兄弟这架势也懂点行,狗肉价跌了,卖不了几个钱了。”

  “二百五?你当我二百五呢?”个体户接过香烟别在耳朵上,说:“五百,少不了了。”

  我能感觉到淮逝正在我体内饶有兴致地观瞧,她每回都愿意陪戴胜来收狗并不只是因为看他顺眼,还有一方面原因是讨价还价的过程着实有意思,直到如今她都无法理解低收入人群对于金钱的精打细算,只觉得有点儿像过招前试探对方底牌的博弈,这让她回想起遥远的过去,那时她还是星辰之神,每次的战斗都是以命相搏,稍有闪失便万劫不复。正看着,我面前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二话不说便拍了拍坐在我身旁的狗肉的脑袋,问道:“妹妹,你这狗有意思,有兴趣卖不?”

  男人的举动将我吓了一跳,这狗和猛虎一般大,坐那儿像座小山,你上来就摸哇?胆子这么大的吗?我入此行多年,狗肉与淮逝虽然来得晚,也跟随我有些时日了,狗市上的常驻者都认识狗肉,不过领着狗肉的是淮逝,不会回应任何打招呼的人,时日一久,众人便代为热情地与狗肉打招呼,大家都很稀罕狗肉,这能不稀罕么?去动物园看老虎的钱都省了,还能摸摸。这是第一次遇见上来就拍狗肉的脑袋问卖不卖的人,淮逝上下打量完中年男人,忍不住笑道:“卖,你敢买么?”

  “这有什么不……“中年男人摸狗肉的手下意识缩回来,他看见狗肉的嘴动了一下,浓郁的血雾从中升腾。他下意识想跑,情急之下两条腿互相阻碍,平地摔了一跤。

  狗肉并没有要发起攻击的意思,它只是想伸出舌头舔舔鼻子而已。跟随我身体之后的狗肉会尽力压抑凶残的性子,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摸摸他也是没有问题的。周围认识狗肉的人见状哄笑起来,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淮逝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我与个体户的讨价还价上,她不止一次赞叹过我的诡辩能力,仅仅片刻,价格的区间便被我牢牢压制在二百六与二百七之间。其实最初我并不擅长与人交涉,但钱对我实在太重要了,把价格拉低一块钱,意味着我下顿可以多吃两个馒头,拉低十块钱,意味着我明天的香烟份额有着落了。

  “二百六十七,真不能再多了,这都是看老哥懂行才给的亏本价。”我装作快把裤衩子亏掉的表情,苦着脸说道。

  “他妈妈的!就二百七,你爱买不买!“个体户显然被我在逻辑上无懈可击的死缠烂打折磨得极其难受,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可以可以,别上火嘛,二百七就二百七。”戴胜笑着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个体户。

  “如何?”个体户走后,淮逝问我。

  “如何?”戴胜同时问我。

  我喜滋滋地说:“这狗起码三十五斤,赚啦!”

  个体户报价之后一般不允许你先上秤称过再决定购买与否,贩卖狗之前也不会提前称重,加之不了解行情,故只凭个人感觉报价。这便是考验的关头,收狗者须有看出狗斤两的能力,并利用信息差与个体户博弈,最终寻找到双方满意的价格,这是决定收狗者赚多赚少的关键环节。狗肉一斤十二,例如与个体户的成交价五百,收狗者看走眼,称重后狗只有三十斤重,便是亏了十来斤的钱。若是成交价二百七,狗有三十七斤,便是赚了十来斤的钱。

  “走,去称称。”戴胜也喜气洋洋地说道。

  戴胜拽着狗绳往前走,花狗的四条腿像炮架一样尽力张开,妄图扣住坑洼不平的水泥路。花狗被往前窜的项圈勒得双眼通红,白沫状和液体状的涎水从嘴角滴出来,它已经没有继续挣扎的力气,直到缺氧昏厥,也未哀嚎一声。我没有在花狗眼中看见愤怒,也没有看见祈求,准确地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它的眼睛像井水一样没有丝毫波澜,却失去了该有的清澈。即便是神也不乏于死前哀嚎痛哭者,更不必说人,更不必说狗,人类向淮逝叩头哀求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想到这,我不禁想道,力量真好,不论是不是自己的,都很迷人啊。

  我走近电动三轮车,看见一个男人盘腿坐在车斗旁的地上抽烟。那男人大约一米九的个子,身材比例与肌肉线条如同被精心设计的雕像一样完美,他皮肤苍白,高而细的鼻梁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上身穿的劣质酒红色短袖已被洗得有些褪色,颜色一块深一块浅,下身穿着黑工装裤,裤脚塞进脚上同样几近暮年的黑靴里。男人见我近前,将烟蒂碾灭,顺手塞进裤兜,站起身来,说:“淮逝是吧?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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