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

面对惊喜、惊吓、恐惧。甚至是从天降下的神明，或是其他到来的一切，我都没有任何真实感。如果神让我在金钱与生命之间做选择，若我选择了金钱，在死亡的那一刻我也意识不到这是真实的……

       表演结束，也宣告着学园祭的结束。

       庄文杰最终也没有来。

      夕阳用它微弱的光芒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此时的大地显得那么宁静，那么安详，仿佛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被这美丽的夕阳所抚平。

       沈洋和蓝一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尽管蓝一已经偏离了回家的方向。

       所以她和她父亲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沈洋不得而知，他也不知该不该开口询问。不过，痛苦的过去任谁也不愿去回忆吧。

       这时蓝一的电话响了，铃声是一阵可爱伴有节奏的音乐。

       “喂”蓝一接通电话，声音非常冷漠。

       “抱歉啊女儿，因为工作的原因耽误了，我没有去看你的表演”

       “哦，没事”说完便想挂断电话。

       “能来上次的餐厅吗，给你买了很多哈根达斯冰淇淋，算是赔罪”

        蓝一刚想拒绝，却看到沈洋在一旁用双手比比划划，暗示她同意。

       “好…吧”

       两人一路来到约定的餐厅，刚想离开的沈洋被庄文杰叫住了。

       “沈…沈小哥，你也一起来吧，毕竟我也对你失约了”

       沈洋拗不过大叔，于是也一同坐了下来。面前摆着一大桶冰淇淋。

       他并不爱吃这个，可是别人的一番好意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硬是冻得头皮胀痛。一旁的蓝一偶尔吃上一口，露出美滋滋的笑容又瞬间冷漠下去，沈洋看着这副可爱的模样差点笑出了声。

       这时庄文杰开口了。

       “因为一些工作的原因……我想要和你搬去别的城市”

       “而且我已经和再婚对象分手了，和我一起离开这个悲伤的城市生活吧，蓝一”

       “不行……”蓝一听后先是愣了一下，又下意识开口着。

       “绝对不行！”蓝一把勺子往桌上一拍，愤怒地冲出了餐馆。

       沈洋连忙追了出去。

       蓝一埋头狂奔，直到跑到力竭……上气接不上下气，声音中还混杂着呜咽。

       “喂……蓝一，等等”

        沈洋本就不擅长运动，刚开始还好能跟上蓝一的速度，可越到后来，每跑两步都要打个踉跄。

       听到沈洋的声音，蓝一停住了，她缓缓转过身，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杵在原地。

       “蓝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你父亲的来意！可为人父母，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女儿！不要再这么任性了！”沈洋用尽最后一口气吼了出去，随即开始急促的呼吸。

       “不！你不明白，他就不配做父亲，他……他就是个垃圾！是他自己要丢掉我，如今却又要把我找回去。事到如今也是我自己要丢掉他！”

       夕阳下，两人对峙着。落日缓缓滑落到沈洋身后，余晖照在蓝一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她眼角泪滴的反光。两人的影子延长在人行道上，在蓝一脚下，重叠在一起。

       “真的不要了吗……”沈洋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他冲上去双手猛力抵在蓝一双肩上。

       “我的父亲已经回不来了！难道……”沈洋的话音落下。

       他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一切似乎不是为了蓝一，而是自己。

假设。假设的话。假设说，选择了像游戏一样仅可返回上一个存档的选项重新来过的话，人生是否会改变呢？答案是否。

那是只有拥有选项的人才可以选择的道路。对于从一开始就没有选项的人来说，那个假设完全无意义。因此没有后悔。更确切的说对这个人生的大部分事情都在后悔。

眷恋感念过去，往昔。或是叹惋懊悔已改变，被改变的事物。那么，归根结底所谓变化，是应该悲伤的事情吗。成长与进化还有变迁，真是可喜正确而又极好的东西吗。即使自己不改变，世界，周围还是在不断变化。因为不想被抛下只得拼命紧随其后不是吗。假使不改变，悲伤就不会产生。哪怕都不产生，负面要素不会出现就是一大好处。

所以我不否定一成不变。毫无否定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的打算。改变什么的，结果只是为了逃避现状。要是不选择逃避就该不变地在那坚持到底。也有正因为不变才能获得之物。

       沈洋撒开了手。

“对不……”突然被蓝一捂住了嘴巴。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说完便走向赶来的庄文杰，被他紧紧拥抱住。虽然蓝一依旧面无表情。

       “也许这一定是最好的吧…”

望着蓝一坐上她父亲的车又一次远去，他认为这一定是最好的。如果学园祭一直进行下去的话，她的父亲一定会出现…吧。

沈洋感觉很复杂。

明明自己目前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他也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不经历大起大落，不为了什么远大理想拼搏奋斗。

这样的不是懒人，也不是闲人，而是普通人，大多数人。

刚回到家，沈洋一头扎在沙发上。但却发现厨房有动静。

“哟，哥你终于回来了，干嘛去了”

“我才该问你呢，怎么回来了”

“偶尔也想偷偷懒嘛～装病请假了”

“刚刚……”

沈洋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沈楚刚开始还乐乐的听着学园祭的事，可直到听到蓝一的父亲，她渐渐低下了头……

她把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哥，你错了”

“嗯？”

“你没有看清事实！庄文杰就是一个坏透了的人！你不该把蓝一交给他！”

“可他们不是亲人吗？我才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阻止父女二人和好！”

争执中的沈楚渐渐冷静下来，缓缓坐下，随后开口。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父亲找了一次又一次的再婚对象，也就是蓝一的后妈……”

吸了一口气，她又说道。

“每一次，每一次她父亲和后妈都会觉得她打扰了所谓二人世界，所以将她赶出去一次又一次……最后在分手时又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找回去…如此循环往复…已经……就像，就像在享受这样的快感…”

沈洋沉默了。原来每一次庄文杰的出现和消失，都会改变蓝一的生活。

他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眼神空洞。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他又一次错了。

我所熟知的她总是美丽正直诚实就算无依无靠也靠自己的力量坚持地站着，我一定是憧憬着那样完美的她擅自去期待擅自把她理想化擅自认为自己理解她然后擅自地失望。告诫过自己无数次结果却还是没有改，她也会撒谎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无法容忍的自己我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悔改，改过自新什么的，这一刻真是笑话。不要以为消抹过去，重新来过，即可发生什么改变。

“叮！” 夜晚，沈洋收到了一封邮件

紧接着伴随着哐哐的用食指关节才能发出的敲门声。

沈洋优先选择了开门，引入眼帘的，是穿着连衣裙，此刻是那么娇小的——蓝一

“蓝一，你怎么来了？”

“我，我偷偷跑出来了”

“跑出来……”沈洋随后抬起手机，阅读了邮件：

“沈小哥你好，因为一些工作的原因，和……我再婚对象的原因，要搬去其他城市定居，也不能和蓝一一起生活了，请你帮我照顾她吧，我每个月给你一笔她的生活费”

“真是烂得彻底……”沈洋熄灭了屏幕。

我这才明白，自己对于蓝一父亲的期待只是一厢情愿，只是自己对于“父亲”这个称呼的美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