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夜路难行,远徵弟弟和弟妹今夜便在角宫歇下吧。”
眼见手上的事务少了小半,昏黄的烛光晃得人眼酸,忙碌许久的宫尚角终于有了歇息的念头。
宫远徵和许葚本也有些难捱,听到他这话,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宫尚角摇头轻笑了声,“今日辛苦你们了,晚上好好休息。”
“不辛苦,只要能帮上哥哥,没什么好辛苦的。”宫远徵道。
“对,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许葚附和。
“好,我知道了,你们快去睡觉吧。”宫尚角端起一旁早就凉透的茶水饮尽,紧绷了一日的心神松弛下来,他此时格外疲惫。
“好,那哥哥我们先走了。”宫远徵率先起身,将许葚扶起。
“嗯。”宫尚角目送他们出去。
门又一次被关上,这屋里,他能听见的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了。
白天正事当前,宫尚角没时间去想别的,可此刻月色沉沉,最是容易多思多虑的时候,他又一次记起了母亲泠夫人和朗弟弟。
那本被一分为二的医案已经送去修补,不知何时会好,但大抵是不能复原了。
母亲怀朗弟弟,和兰夫人怀宫子羽是差不多时候,她在徵宫医馆看诊时,宫尚角常去接她。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期待弟弟的降生…可十年前无锋联合霹雳堂大举进攻宫门,母亲和弟弟,都不幸离世。
雾姬夫人敢拿他们做文章来剜他的心,他又如何会让她好过?
宫尚角想着,若她真是杀害月长老的无名,那他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手里的茶盏被捏碎,有血自伤口流出,可宫尚角似感觉不到疼一般。
“这两日过得怎么样?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的滋味不好受吧?”
月色入户,穿着夜行衣的上官浅悄摸爬进了云为衫的屋子。
床榻上只着寝衣,还未入眠的云为衫扯过一件外衣披上,看她的眼神有些警惕,“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看看你,宫子羽丢了执刃之位,想来你是没法再进后山了。”上官浅扯下面巾,寻了个地方坐下。
“你很得意?”云为衫心中不悦。
“我只是关心姐姐的处境,姐姐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眼看半月之期就要到了,我们应该一起好好想想,怎么拿到想要的消息后离开宫门,从接头人那里取得解药。”
上官浅本也不想这个时候冒险来找她,但她这些日子在角宫里举步维艰,能取得的消息有限。
云为衫不知上官浅如今只是个表面光,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迟疑后问道,“你那里都有什么?”
“姐姐问这话之前,不该先说说自己的筹码吗?”上官浅对着她盈盈一笑,好像颇有底气。
“羽宫的地图和岗哨分布,还有后山某些地方…”云为衫有所保留。
“我这虽然没有和后山有关的消息,但宫尚角如今上位执刃,给了我不少机会。”上官浅话说的不清不楚,全靠听的人自己描补。
“真的吗?在宫尚角的眼皮子底下求存,应该很不好受吧?至少,你现在还没有想到出去的办法。”云为衫倒是相信上官浅能得到一些消息的,但对她的处境却不看好。
宫门就那么大,有些消息她也是听过的,比如徵宫和角宫两位未来夫人待遇如何天差地别。
上官浅沉默,她不似云为衫有宫子羽给的羽宫令牌,更没有许葚那被宫远徵纵容着哪儿都能去的福气,明面上能走动的地方就角宫那一亩三分地。
宫尚角压根不信任她,也不让她轻易近身,她做的膳食他不喜欢,她种的花也不配长在角宫…
想出宫门?呵,她连能送出去换解药的筹码都没多少。
“我已经有了出宫门的办法。”
“你回头把东西交给我,我替你去交换解药。”
上官浅抬头,“什么?”
“你还记得…”云为衫在她耳边低语,上官浅恍然大悟。
“那到时候,就有劳姐姐了。”
半月之蝇发作起来实在痛苦,如烈火灼心,上官浅修习的又是至阳功法,无法运功抵御。
她如今想要取得解药的心格外迫切,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能叫无锋满意的东西。
“姐姐休息吧,妹妹就先走了。”
云为衫在上官浅离开后,把窗关紧。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么待在宫门一辈子。
可义妹云雀的死是她心上的疤,无锋的半月之蝇是她头顶的铡刀,宫子羽的赤忱之心,她无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