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嫌弃,只是想到她贴身戴过,他双颊有些发烫。
“那公子便莫要推脱了。”许葚道。
“好。”宫远徵手指收拢,握住了那个药石坠子。
“我这两日在医馆里头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公子的事,他们说公子常年以身试药尝毒…这于身体损伤极大,公子日后记得戴着这药石。”她眼中带了关切。
宫远徵说不清心头那股子酸涩来源何处,有些突兀。
许葚未觉他变化,她不常主动给人东西,即使不过平常,即使她仍有许多…
宫远徵年幼时便失了父母。长老们眼里只有羽宫,老执刃重私利,下人们又惯是会踩高捧低的,可想而知他当初吃了多少苦头。
哪怕有宫尚角相依为命…可角宫之职是在外斡旋,宫尚角不可能常伴他左右。他一人撑着徵宫,在那些虚情假意的长辈连个药人都不给的时候拿自己做实验,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了医毒双绝的徵宫宫主。
这般,怎会不值得她给一块药石呢?
她虽满心惦记着任务,却也非草木。
“你…早上还说过不那么想做我的新娘了。”宫远徵生硬的转移话题。
许葚觉得他挺会破坏气氛的,“公子不喜欢我,还拿婚嫁之事做交易,伤了我的心,自然不那么想了。”
“油嘴滑舌!”也不知说的真话假话,只会说些好听的哄人。
“记着我说的,在调查结果没出来前不准乱跑。我…我先走了。”
少年起身跨出门,好似有人在后头追赶一般,脚步飞快。
许葚挑眉,纤长玉手抚上了托盘里的东西。都是不俗之物,那位宫二先生,对未来弟媳倒是大方。
寒意从大开的门扉处进来,没被束缚好的帷幔垂下。
少女侧头,似有思索。
廊下的灯笼还在晃,但里头的烛火依旧明亮。
宫远徵在廊道间走了好一会,才将那些陌生的情绪压下。
他眼神恍惚,除了哥哥…很少会有人给予他善意。
有什么悄悄略过他心尖,但他懵懂,不曾细究。
一阵风过,有片枯叶飘入树旁的小池中,带起的涟漪似有似无。
皎皎明月当空,云层变换涌动。
长望城,作为闻名江湖的大城,平日哪怕是入了夜,也是热闹的。
可今夜的街道上,不见人来往去,没有嬉笑呼和,安静又古怪。
屹立城中的流月楼,作为长望城地头蛇许家的产业,往常此时已是客似云来,现在却封了门窗,连灯也未见一盏。
“来的真慢啊。”流月楼负责人叶令绮此刻正身处许家主宅的一道出入口前,等待着敌人的到来。虽手中长剑紧握,但她此刻的心情不差。
两日前,许家有一暗线传回消息,说无锋上回截杀许葚不成,又起了进攻许家的念头,行动时间就在今夜。
因为消息可信度极高,许家主当即下了好几道命令,要求许家各处岗哨戒严,加强巡防守卫。又召集了家族重要成员商讨对敌策略,意图在保证自身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剜无锋一块肉。
作为许葚心腹,负责不少许家重要产业的叶令绮也参与了那次商讨。
不过整场下来她都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反倒是在商讨结束后单独找了许家主和几位少爷,将许葚留下的后手和先前的布置一一告知。
该给的给,能说的说。本来还以为许家要脱层皮的许家主听到许葚先前做下的安排,拿着所谓的后手,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当初,他就是担心无锋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导致家族不能保全,才将女儿送去了宫门…
如今,真到了大敌当前的时候,却有人告诉他,他女儿很厉害,留下的手段能叫无锋有来无回。
“哇!”许葚的二哥捏着张黄色的符箓,眼中满是惊奇,“这…真的能管用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老三许砚生抢过那张符箓,这是妹妹说给他们试用的闪光符,他好奇着呢。
“哎,三弟你行不行啊?!”
事实证明,许砚生他行,他撕开的闪光符也行,陡然升起的一道白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然后许家一众人不再担心对敌的问题,反倒思考起了妹妹在宫门怎么样?如果她被选中了他们能不能把妹妹要回来?
这也就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许家准备就绪,就等着无锋安排的人自投罗网。叶令绮也报名参与了今夜的行动,守着这个出入口,准备多杀几个无锋,让他们的血润润自己边上这块地。
黑夜中,有数道身影穿行闪动,朝许家在长望城内的各处岗哨据点而去。
他们着的黑衣衣摆被吹的猎猎作响,高高束起的发也打在面颊上。
“许家主宅岗哨的方位布局图并不完整,你们行事一定要谨慎小心。我们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是许家扬名已久的扶风剑法和流月心经,但期间如果有发现韵灵石的踪迹,就不计代价拿下它。”
“你们都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不要让我,让首领们失望。”
负责带队进攻许家主宅的寒鸦对着随行的魑魅嘱咐。
“是,寒鸦大人。”
月光下,他们将那张边角泛黄的岗哨方位布局图又传阅了一遍,这才一个个直奔自己要去的地方。
很快,负责驻守许家各处出入口的人射出响箭,呯嘭——兵刃碰撞,喊杀声起。
空气中逐渐有了血腥味,接着越来越浓郁。有光乍起,有雷兀落…
战终,无锋刺客,无一人生还。
宫门与长望城相隔甚远,所以长望城的打打杀杀传不到宫门。
一到月黑风高的时候,旧尘山谷里的毒瘴便格外放肆。
羽宫,宫子羽正一脸失神地饮着酒,金繁看着却不好阻拦。
宫紫商摸着门进来,小声嘀咕着宫尚角和宫远徵如何过分。
见宫子羽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她出声安慰,“你别气了,从小到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两兄弟的臭德行……大的死鱼脸,小的死鱼眼,哼!”
“哼。”宫子羽学她。
父兄死的不明不白,宫尚角和宫远徵又与他针锋相对,他实在无法疏解心头难平。
徵宫医馆,宫远徵在给出云重莲浇灌特制的药汁,棕褐色的液体浸润了花盆里的土,花儿周身蓝色的光晕柔和,叫他眼神也格外温柔。
外头偶有虫鸣,却无人注意。
角宫,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翻看着桌案上的文书,对应处理。他俊美的侧脸在光影晃动间,少了两分难以接近。
时辰尚早,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