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不禁扶额叹息,若是再赶走莫名其妙出现的鲛人,敖广定要哭上小半日。即便他离了东海又伤得极重,可凭借泪水还唤得来几片云,想那凡世又该遭殃了。
清月见天君不再发话,便大胆跟随敖广入了殿。那日并未聊许久,敖广一直说腹中茁壮成长的胎儿,而昊天在旁沉着脸,也不知心下想何。
临行前,他那恩公揪下他手腕上戴了万年的夜明珠,咯咯笑着说:
“小鱼定要再来哇!”
夜明珠本是三珠相连,昊天砸了一颗,敖广又取走一颗,如今只剩床头挂着的那颗。
原是备用的珠子却派上了大用场,虽说清月只从那珠内听来一句话:
“带我走。”
他早愿带敖广脱离苦海,却未料到是龙王先开了口。
于是借昊天私巡的档口儿,清月对放松警惕的一众侍卫施了妖术,再见到床榻上的恩公时,敖广眼中竟一片清明。
“你若真想报恩,便带我走吧。”敖广幽幽望向清月惊讶的双眸,继而惨淡一笑,“今日乃万年间本王最清明的一日,过了今日,又不知何时才有机会。”
“恩公,你没……”疑惑咽回肚里,清月左思右想也没猜到传遍四方的话皆是三人成虎。
“掩人耳目罢了。”敖广淡淡道,几字匆匆带过上万年的屈辱与绝望。
他明白他逃不出昊天的手掌心。他需要更多的帮助。
“你且将这放在伏山帝君那儿。”敖广摊开手心,递过半个圆珠。
清月缓过神来,看向那半个翠兰的珠子,惊呼出声:“恩公!万万不可!这龙珠……”
“伏山帝君成妖堕魔,对世间奇宝移不开眼。你且将这带去,再带回个取龙珠的字条便可。”
“可这龙珠载了万年修为不说,还……”清月话未说完便叫敖广打断。
“本王若有气力,怎会求于他人?”即便眼前是万年难遇的机会,敖广还是持着深入骨髓的尊严,又说,“时间紧迫,速去速回。”
见龙王眼内布满决绝,清月不再多语,当即下凡去寻逍遥多日的伏山帝君。
狡猾的九婴沉吟片刻,收了半颗龙珠又还了根从月老那儿偷来的红线和能照出妖术的光珠,对清月暧昧笑笑:
“万年了,终是要看一场好戏了。这俩件宝物你自个儿留着罢。”
清月只觉那妖邪的视线似要将他洞穿,取了字条没接一句话,急忙赶回九天。
几番折腾,待昊天风尘仆仆回了九天,入眼的是横七竖八瘫倒在地的侍从和空无一人的殿宇。千万个日夜前令人颤栗的恐惧又重回心头,一呼一吸间皆是血脉喷张。
“阿广!”
“阿广!”
“敖广!”
昊天上帝怒发冲冠,像只无头苍蝇乱转着,吼叫声扰得月宫中的嫦娥也不得安宁。
消磨多时,昊天颓然坐于地,天君该有的威严端庄荡然无存,积攒多年的泪打湿双眼,他拂袖抹着脸,沙哑的声线说出迟到已久的抱歉:
“阿广,别躲我啊……是我,该是我错了……”
视线一转,地上不起眼的字条入眼,伏山遒劲的笔峰和鲜红的大印摆在面前——
应取龙珠以增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