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章 患心疾的亡国王女10

事后，因皇嗣一事，陛下不仅亲自敲打皇贵君，关了皇贵君三个月禁闭，而且，朝大将军也被女帝姬长缨当着众多百官的面前狠狠训斥一番，不仅因为教儿无方丢尽颜面，而且还罚了三年俸禄。

以女帝姬长缨跟前的贴身女监亲身去栖梧宫进行慰问为信号，一时之间，栖梧宫那叫一个门庭若市，这宫里那些八竿子打不上着的哥哥和弟弟纷纷和虞煙这个新人拉关系，各种养胎养气的珍贵药材如流水般送到栖桐宫内。

但许是人多混杂，有一次，不知为何，竟险些惊扰了正在养胎的虞煙，差点引其流产。君后玉华檀便下了禁令，从此栖梧宫闭门谢客，而各宫殿君无论是何缘由，皆不许惊扰虞煙养胎。

此后，女帝姬长缨时不时去栖梧宫看望这新来的美人，甚至还留宿几宿。

不知有多少寂寞宫男红着眼，咬碎银牙，暗恨虞煙都怀有皇嗣了，竟还行那狐媚手段，连口汤都不留给他们。

旁人不知，君后玉华檀倒是知晓得最为清楚，这栖梧宫中，被陛下捉来的猎物，可不止有凤鸟，更有凰鸟。

正所谓，一雄复一雌, 双飞入紫宫。

……

栖桐宫——栖凰殿

自鹿生被敬事房调派到栖梧宫当差已是有一段时间了，自是对这栖梧宫两位贵人之间的关系有了几分了解。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这般好的差事会被自己碰上，与他一同来到栖桐宫照顾这怀上皇嗣的金贵小主，无不是在这宫中不争不抢，谨小慎微之辈。

今日轮到他为这殿中之人换香，听说此人极其厌恶女监，性情极为喜怒不定，因此，才指派性情温顺的宫侍来服侍她。

在来之前，他曾询问其他宫侍如何行事，他们皆是默然许久后，摇了摇头，方才语重心长的对鹿生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箴言:“莫看，莫听，莫想”。

当鹿生带着满心的惴惴不安踏入殿内，一入室，他便跪坐于地，手执香箸，为置于案几之上的鎏金银竹节铜熏炉换香，当香烟袅袅飘出，影影绰绰，衬着他低垂时露出的细颈格外秀美娴静。

铛铛——

清脆的铃铛声蓦然打破室内的平静。

隔着层层叠叠的玉色鲛绡，流苏轻晃，那一颗颗晶莹浑圆的南珠亦随之泛出涟漪，犹如苍穹之下揉碎的烟霞尽数倾泻于海面，自是相映生辉。

应是罗帐香垂薄，春风暖拂轻。

“又是这香。”

桑桑说的时候，又轻又短，还带着一种浓浓鼻音，像只生病的猫儿，微微颤动着纤薄粉嫩的尖耳，连愤怒都叫人怜爱。

“我讨厌这香，快给我换了!”

鹿生不知为何，听着这话，耳根一红，思绪紊乱，连唇边说出的话也几分艰涩了起来，他细声细气道:“小主，这香是陛下亲自吩咐太医丞为你调制的，可蕴养你的身子，不能换香。”

满室的药香，经过一个月的浸染已经十分浓郁了。这熏香应当还加了安神的香料，让桑桑总有一股睡意袭来。

彼时的她，身子沉重，意识困乏，这般软瘫在床榻之上，简直就跟废人一样，对于虞桑桑这样的人来说，这种温和的“惩戒”，简直让她比死还难受。

她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最讨厌被束缚了。

“他去哪了，我要喝水。”

虽然桑桑没有点名他是谁，但鹿生知晓是那位怀有皇嗣的贵人，连忙回道:“今日南都进献贡品，君后知晓男子孕期之时最喜酸甜之物，便为栖桐宫送了一盘樱桃。但侍君一颗未食，将樱桃尽数留下，现在正在小厨房为小主做樱桃煎。”

鹿生一边说着，手上却没闲着，为桑桑倒了一杯水。

但愈是上前，他的目光却愈是躲闪。

尤其是当他瞧见那对系着一串金铃儿的脚腕时格外明显。

当足面淌过轻薄光滑的鲛绡，镂空的金铃儿摇摇晃晃，连带着上方的红绳深深嵌入粉白的皮肉，光影之下，好似蓦然化开丝丝缕缕的靡艳红痕。

不知为何，鹿生端着水杯的指尖有些颤抖，杯内水面漾出的圈圈涟漪如同他慌乱的心跳。

其他宫侍的话还历历在目，

“莫听，莫看，莫想。”

见此情景，若非是铁石心肠之人，何人心绪不会杂乱。

鹿生突然想起自己隐约听过的一件传言，上次陛下来栖桐宫之时，眼前的这位小主好像把女帝咬出血来。

当时的他自是不信这传言，毕竟女帝姬长缨可是他们圣凰最为伟岸的大女子，武艺高强，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未有人能近身伤她，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之中。

但此刻，鹿生却有一丝不确定了。

或许，此等大荒谬之事，未必是空穴来风。

若不然，何至于在这女郎脚上扣上金铃儿，金铃儿乃已婚男子与妻主在闺房中助兴的腌臜物件。

如此折辱，当真是陛下的惩戒？

铛铛铛——

伴随着铃铛震颤，哐当一声，这手上的瓷杯连同里面装着的水都一同打翻在鹿生的身上。

“哼，他倒是会装模作样，你也是，竟替他说话，还将我要喝的水打翻，你是怎么做事的!”

面对桑桑的倒打一耙，鹿生顿觉哑口无言，沉默的跪在她面前，他眨了眨淌过水珠的长睫，有些直愣愣的盯着踢翻瓷杯后踩在雪白毛毯上系着金铃儿的雪足，那足端的贝趾犹如五片淡粉的花瓣微微蜷曲，娇嫩的煞是惹人喜爱。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

彼时的鹿生，发丝湿答答的，白嫩的面颊还涂满了亮晶晶的水渍，小鹿眼瞪着圆圆的，这般看起来，他倒真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小狗。

当桑桑挑起这千金一寸的鲛绡幔帐，见到的便是这幅画面，那藏在灵魂深处里的恶劣因子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禁大声笑出了声。

“就是这样，跪在我面前，像狗一样。”

明明是极为侮辱的话，但落在鹿生耳畔，就跟消音一般，他的眼中，只看见眼前的桑桑。

她挑起轻薄鲛绡的指尖纤白而莹润，像春日里淡粉色的花瓣，大抵因为撑着困意，她的眼尾还泛着一痕倦红，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间花团锦簇，眉心的那一点观音痣，好似破开了初春的凉意，连眸间的春水都好似荡开一帘疏雨杏花。

她这般俯视着鹿生，直接让他的耳根攀上一层汹涌的红潮，心脏处热的发慌。

只见桑桑随意的招了招手，像是逗弄小狗一般，神色极为轻慢，低声道:“对，再靠近些。”

鹿生沉默着匍匐在地，几乎是爬到她面前。

桑桑抬起那只系着金铃儿的雪足，踩在眼前之人的膝盖上，那淡色的唇醺若梨花，吐出的话语却是带着一种命令性的高傲。

“取下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