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谁的心动

谢危一身黑来到蓬草居门口的时候，宋慎刚刚送走送来密信的华悦，密信的开口处已经破损，华悦解释说是姜雪宁先看过了。

辛戈“先生，有人到访，他说自己叫谢娟。”

宋慎“谢娟？娟，还挺会给自己取名的。”

宋慎“引他进来，来见我。”

辛戈引着穿斗篷的人进屋后就退了出去。

宋慎“谢娟，还不打算露面？”

谢危一进来就看到了宋慎手中的信封，心中的猜想中了大半，放松了些。听到宋慎的话才取下了斗篷和斗笠。

谢危“果然在你手里。”

宋慎拆开了信封，取出了那封密信，坐在了黄梨座椅上，抬手示意谢危坐下，谢危倒是自然，说坐就坐，动作流畅。

宋慎“一起看看？我也还没看过呢？”

谢危点了点头，凑近了宋慎些，两人低头一起看向宋慎手中的密信。

这封密信上有燕牧的亲笔和印章，还有平南王的印章，怪不得公仪丞会带这封密信来京，这信要是出现，燕牧通敌叛国的事就能板上钉钉。宋慎看了信的内容，居然是燕牧询问平南王薛定非的下落，应该是平南王用这个幌子引燕牧留下这个把柄，只不过燕牧明知有风险也还是写了这封信。

宋慎“燕侯爷也是性情中人，哪怕明知有诈，也还是不愿意放弃一点有关于自己侄子的消息，也是令人感动的。”

宋慎说这话时特意看向头侧谢危的脸。

谢危“燕侯爷确实是难见的君子。”

谢危早就察觉到了宋慎的目光，但他的神情依旧显得非常自然。他缓缓转过头，与宋慎四目相对。就在刚才，他们一同阅读着那封信件，彼此间的距离已然不远。如今，随着谢危的转身，两人的脸庞更是接近，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谢危和宋慎都看着对方的眼睛，互不相让，谁都没打算先移开目光，这仿佛是一场比赛，谁先移开谁就输了。

宋慎突然笑了一声，

宋慎“居安兄这是做什么，和我比谁的眼睛更大吗？那可能还是我略胜一筹呢。”

宋慎的话音刚落，便朝谢危的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谢危感受到了宋慎的气息拂过脸庞，那气息中带着他熟悉的木石芬芳，轻轻地搅乱了他的睫毛。那痒意从眼皮蔓延至心口，仿佛连内心也感受到了一丝悸动。

谢危袖袍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上身连忙后退，动作有些大，搞得宋慎都有些惊讶侧目。

宋慎“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好像怕我一样。”

谢危握紧了有些发麻的手指，定了定神。

谢危“没有，你吹的我眼睛痒而已。”

宋慎“行吧，这封信我带着也没用了，交给你了，销毁还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宋慎将手中的信装回后交给了谢危，谢危接过信转身就要走。

谢危“天色已晚，我不能离开谢府太久，先告辞了。”

宋慎看了看谢危，没说什么，摆手让他走。

谢危带上斗笠斗篷走出蓬草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片刻，朝谢府方向走去。

半月过后，官府突然抓了张遮，就在张府，张母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眼中含满了泪水。

张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张遮是会犯法的人，但是自己的社交面小，不认识什么有消息的人，张遮也一样。张母没有办法，想起来宋慎，找到了宋慎的蓬草居。

张母“尧辰，现在只有你能帮惠安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官府就上门把惠安抓了，说是什么乱党的事，惠安走前看我的样子好像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来找你了。”

宋慎听了张母的话，也很惊讶，沈琅和谢危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在场只有他们二人和张遮师徒二人，因为事关逆党，所以保密做的很好，天子书房那样的地方，宋慎的密探也无法获取消息，宋慎自然不知道。

宋慎“伯母，你先别急，我先了解情况，惠安不会做乱党那样的事，清者自清，你要相信他。如今惠安被官府抓了，张府里也冷清，没人关照你，您就安心住在我这里，等我的消息。”

张母推脱再三，最后还是接受了住在蓬草居，宋慎把张母安排给欢颜照顾之后，立马派人打探消息。

探查之后，宋慎才知道大街上现在也张贴了公仪丞一党被朝廷抓，悬赏朝廷据点的消息，联想到张母的话，宋慎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公仪丞早就死在了谢府，朝廷这么光明正大的公告消息抓住了公仪丞，想必是要引蛇出洞，他们一定会找一个人潜入平南王逆党，张遮大概就是这个卧底。

事关重大，肯定是不能和张母说实话了，怪不得张遮这样一个孝子，也没告诉张母做个心理准备，让老人家担心受怕。张母一辈子最看中名节和清正，要是张遮下了狱犯了事，她肯定气得不轻。宋慎也不能向张母解释，只能告诉张母让她安心，张遮被抓不是因为他犯事，只是朝廷的风波波及到了张遮，不是很大的事，宋慎会帮忙解决的，让张母安心待在蓬草居就行。

也幸亏张母真的信任宋慎，很快就答应了宋慎，宋慎临走前吩咐欢颜看好张母，别让张母接触到不好的信息，才放心前往天牢。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她必须跟着张遮潜伏。谢危要和沈琅设下这一计，为了万无一失，肯定会透露平南王暗党的一部分具体信息给张遮，张遮聪慧，肯定能猜出其中不对，怀疑谢危。想必谢危也能想到这一点，那张遮的处境就极为危险，远在敌营，又身怀隐患，谢危肯定会找机会除去他。虽然宋慎和张遮还是处于一种尴尬的关系中，但是她还是拿张遮当做自己最好的知己，张遮这样一个好人，不应该这么被权斗波及。

在宋慎正在前往天牢的路上时，姜雪宁已经在天牢里，燕家父子马上就要流放，所以她来送别，顺带着完成宋慎的交代。

燕牧从姜雪宁手中接过宋慎的黑玉牌时，表情有几分凝重，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示意姜雪宁快去看燕临。

姜雪宁也没多关注，临分别了，她现在很担心燕临，自从她回到京城，燕临就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比父亲和母亲更加亲近，他们一起走过了四载春夏秋冬，一起看过风花雪月，一起谈过人生理想。姜雪宁本想重活一世，一定会改变燕临的命运 ，让他做回那个肆意的世子，可是到底还是没成功。

燕临“怎么苦着一张脸，我又不是要死了，只是暂时流放而已。”

燕临身上白色的囚衣有些血迹，姜雪宁知道他一直有些臭美，很满意自己的脸，但是现在燕临英气的脸上也添了许多细小的伤口，还有些黑灰，丝毫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姜雪宁“燕临，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燕临“我会的，宁宁，我保证。”

燕临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双透亮的眼睛盯着姜雪宁，四指指天比出发誓的手势。

姜雪宁“还以为你不会叫我宁宁了。”

姜雪宁想笑，但是她发现自己有些笑不出来。

燕临“世事无常。”

燕临“雪宁，我希望你幸福。”

天牢突然发生动乱，周寅之让姜雪宁快点离开，姜雪宁没来得及问燕临为什么又喊她雪宁了，就被周寅之拉着离开了燕临的牢房，她回头时，只看见燕临嘴角一如既往的笑。

什么世事无常呢？燕临的每一句宁宁都是对姜雪宁的爱意，但是现在他变成了胆小鬼，不敢再叫宁宁，只叫雪宁，他不敢再表达他的爱意，他怕拉姜雪宁入深渊。

当姜雪宁按照周寅之的安排藏身于一间牢房中时，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燕临那两声——“宁宁”与“雪宁”。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心口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虽不甚大，却似有冷风从中漏出，令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这种忧伤并不强烈，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却如细水长流般，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