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饼和邱宁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周围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在沉寂中回荡,就只剩下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了。
与其说现在两个人不知道该聊什么,不如说他们都舍不得打破这份久违的内心平静。
邱宁的脑海里已经无数次回味过这种情感和情境,每当回忆起最初总是那么美好甜蜜,然而到了尾声,就像一团烟雾瞬间弥漫开来,身边的人悄然消失,最终只剩她孤独一人。
李饼陪在身边,尽管他在拼命压抑内心的情感,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瞥向身边的邱宁。他察觉到她变了,无论是性情上,还是言谈举止,都和以前大不相同。
“忘了祝贺你,当上了少卿。”终还是邱宁先开了口。
原来李饼装作无所事事的一副闲逛样子,却不成想邱宁来了这么一句话,他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反倒是我要感谢你,王七他们和我说了,你一直有在帮助他们几个。”李饼随后瞧了一眼一旁的邱宁,随后将眼中的情绪隐了回去。“你应该挺为难的吧。”
李饼这话的意思,邱宁自然知道。
他说的也很对,只要她插手于大理寺的事情,总会和邱庆之扯上关系,毕竟他不止是她的兄长,还是金吾卫的将军。
而大理寺与金吾卫向来都是水火不容。
“倒也没什么,再说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邱宁道。
李饼并非没察觉到她话音里那丝微妙且带有些许卑微的歉意,这让他瞬间眼眶湿润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李饼还是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邱宁有点惊讶地瞥了李饼一眼,心想这话本该是自己问他的,没想到却被他抢先问了自己。
“不好!”
就因为这句话,邱宁心中的那股积累已久的不满和伤心,瞬间如同决堤般倾泻而出。
“三年前,我相信你还活着,可他们都说你死了,都在提醒我,我也因此大病了一场,而我在梦中看见了你,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再醒来。”
邱宁再也没法忍住内心的思念情感,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而李饼瞧着眼前的邱宁,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心里头的那种激动情绪,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再之后,”邱宁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就会去大理寺等你,等你回来。”
邱宁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情绪,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看向面前的李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那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呢?”
此时的李饼也眼眶湿润的看着邱宁,可面对她的质问,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可说了,又从何处解释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呢?
李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
只是将她拉进自己还抱着她,视作安慰的摸了摸邱宁的头,让其靠在肩膀上。这一举动彻底击破了邱宁此刻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积攒依旧的压力与泪水就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李饼听着耳边传来的哭泣声,心里那滋味儿甭提有多难受了。尽管这一路他都表现得若无其事,伪装得滴水不漏,但此刻,他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对不起…”李饼声音沙哑,面对邱宁的质问,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街头的月光照亮了他们俩,虽然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却也弥漫着久别重逢的深深情愫。
这场讲心中积攒许久的委屈与思念全都如数的宣泄出来,二人间的气氛也不再尴尬,仿佛一时间回到了年少时,似乎他们之间又多了几分微妙感。
“小姐!”来仲书瞧见终于回来的邱宁,忙上前迎。“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将军有多担心。”
看来仲书这个样子应该是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
邱宁一见到他就觉得心烦,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他。
来仲书自是见到邱宁的态度,但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在注意到邱宁身旁的李饼后,眼神和脸色微变,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李饼注意到了。
“李少卿也在啊。”来仲书的言语中倒是客气。“还未来得及祝贺李少卿。”
“倒也没什么……”
李饼的话还没说完到却被来仲书给打断了。
“李少卿,你心里应该清楚,我们家小姐还没出嫁呢,这大晚上的,您大可通知我家将军,便自会派人来接,而您这么做怕是不太合适吧。”来仲书的眼神饱含深意地望着他。
李饼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来仲书有种笑里藏刀的不适感,刚想开口却被邱宁拦了下来。
“来仲书,他到底是我兄长,我自是了解他,若他真的担心我,便会亲自来接。”
邱宁瞥了一眼来仲书,冷笑一声。
来仲书不是没听明白邱宁这句话的意思。
若是真的担心邱宁便不会在她让丫鬟回来后,没派人将她带回去,若是真的担心不会派来仲书在门口等着,更何况是不是邱庆之下的令还说不定。
邱庆之之所以没有做这些,是因为他相信李饼,相信他一定不会让邱宁一个人回来。
这一点,李饼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亲自送邱宁回来。
“还有,我希望你对大理寺明镜堂的人,以及,李少卿放尊重些。”
尽管来仲书内心颇有不满,但此时此刻也只能把情绪压在心底,只能简短回应:“是。”
邱宁这才将心中的烦闷驱赶,随后转身看向李饼。
“今晚,谢谢你啊,”
邱宁满眼笑意地看着李饼,经过刚才的尽情倾诉,两人之间那种陌生感已经消减不少。
李饼瞧了眼金吾卫的门口,回想着刚才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无论怎样,作为哥哥他肯定是担心你的。”李饼耐心的劝解道。
“知道了。”邱宁也只能乖乖的应道。
看着李饼离开后的身影,邱宁这才把身子从新转了回去,结果就对上了来仲书那满脸笑意相迎的样子,心中烦躁感又顿时升了起来,索性也不理他,抬脚便往家走。
瞅着院子里的邱庆之,看他样子,刚才那些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邱宁瞥了一眼紧跟而来的来仲书,轻轻嗤笑一声,也就没再搭理他。
邱宁经过邱庆之时,行了个礼,便打算就此回房,却不想被他叫住。
邱庆之瞅着满脸欢喜的邱宁,那股平时对他的平时的劲儿也消失不见,心想她心里肯定是乐开了花,但这快乐源头却是李饼。
“故人相见,我还以为你们会有很多话要说,今晚就不回来了。”
要是放在平常,邱庆之这口气,铁定能把邱宁惹毛了,但今天却没这样。
“本来嘛,我有满肚子的话想跟他说,可现在人家是大理寺的新任少卿了,一堆差事正排着队等他处理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毕竟我们天天都能见上面的。”邱宁这么想着,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邱庆之瞧着他这个妹妹轻快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开心,毕竟自三年前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妹妹打心底里的笑容了。
妖猫案刚有所平,就又有一冤案找上门来。
被留下来的陈拾是个闲不住的,刚把大理寺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后,就又去了街上,这一去带回来个小姑娘,说是有冤情。
原来她这个案子早就已经结案了,可这小姑娘三天两头的就会过来击鼓鸣冤,弄的大理寺的人也实属头疼。
经了解后,李饼知道她是刑部一位官员郎的妹妹。
李饼见状只好将她先去送往济慈堂,可济慈堂的人对于这小姑娘三天两头跑出来的行为也没有办法,而眼下这姑娘似乎感觉到李饼弄帮她解决冤案,也不打算离开。
可留下来,大理寺这都是男子,她一个小姑娘家也有些不便啊,看来只能拜托她了。
李饼和邱宁两个人在庭院里,正瞅着陈拾陪伴的那个小姑娘,同时把事情的原委都听了个明白。
“所以,思来想去,你这里最合适。”李饼瞧着她迟迟不开口,还以为她不开心不愿答应。“你要是不想帮忙没关系,那我……”
“没有。”邱宁制止了打算叫陈拾的李饼。“你能想起我,我倒是挺开心的。”
随后便又将目光看向了同陈拾待在一起的小姑娘。
“其实,这个案子先前我也有参与过。”邱宁想到案子的细节还是多有不解,反问道:“李饼,你说,一位兄长,真的能抛下自己的妹妹去选择自杀吗?”
李饼听了这话没太明白,疑惑不解的瞧着她。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心里明白,”邱宁心头涌上一丝忧伤,她想,“哥哥,绝对不可能丢下妹妹不管。”
邱宁的话瞬间点醒了他!没错,从小到大,不管邱庆之的日子有多艰苦,都未曾让邱宁受过苦,始终把她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所以呢,哥哥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这世界上唯一的亲妹妹不管,更何况她还心智未全,那就更不可能丢下她自杀。哪怕真有那么个情况,也一定会为她妥善安排好一切的。
陈拾领着那小姑娘走路过来,看了看姑娘又看了看邱宁,似乎有些不放心。
“邱小姐,您能帮忙俺真的特别感谢,真的。”
瞧着陈拾这老实巴交的样子,邱宁捂嘴轻笑了一声。
她自然是相信他这份感谢的真心是真的,只不过之所以帮他呢,全然是在于李饼。
那小姑娘虽然先天心智不成熟,但还是看明白了这之间的意思,眼见自己又要被丢下,心里一直惦记的案子又没有解决,心里立马慌了起来,赶忙拉住陈拾的衣服,示意自己不愿被留在这。
“别怕,这邱小姐是个好人,你就安心先在这住着,”陈拾连忙安慰那姑娘的情绪。
但那姑娘毕竟心中有挂念的案子,她是怕留在这后,或许大理寺的人不会再解决她的那桩冤案了。
“你放心,如果这真的是桩冤案,我一定会还你哥哥一个清白。”李饼看出她心中的顾虑出言保证道。
有了李饼的保证,那姑娘的情绪的确稳定了,却还是迟迟不愿松手。
“这里对她而言并不熟悉,唯一认识的也只有陈拾,与其说相信大理寺办案,倒不如说是因为陈拾的这份真心让她安心。”邱宁看出她的顾虑,提议道:“这样吧,就让陈拾也留在我这,也好让小姑娘放心?”
邱宁说完着注意姑娘的反应,就知道她的提议是正确的。
“夏竹,把偏房收拾出来,带他们过去。”吩咐一旁的夏竹。
“是。”夏竹闻言待着陈拾他们离开了。
憨厚的陈拾一听倒是欣喜,他不是相信邱宁,实在是可怜。只是不放心这小姑娘,毕竟看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李饼对于她的提议倒是有些不同意,这一来毕竟这小姑娘住在邱宁这里已经够麻烦了,这再来一个陈拾,万一被她哥哥邱庆之知道,到时候邱宁必会连累,虽然他了解邱庆之不会生邱宁的气,但将邱宁加在中间实在不好。
这第二,邱宁之所以把他们俩安排在偏房就是为了不让邱庆之知道此事,那就得是在她这院子中,虽说院子大,但陈拾一男子在这,若是传出去,对于邱宁的名声倒是不好了。
“这不太方便吧?我还是把陈拾带走吧。”李饼说着就要去找陈拾。
邱宁闻言拦住了李饼的胳膊,瞧着他脸上的顾虑,摇头笑了笑。
“没事的,反正我这院子大,就我一个人也觉得有些无聊。”
“可是……”李饼还是有点担心。
“这可不像李少卿的作风啊。”瞧着他这态度邱宁升起想要调侃他的乐趣。
李饼见自己吧她调侃迎上她那笑意,无奈的笑了笑。
一时间这种感觉让二人回到了年少时,他记得,邱宁那时也常常打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