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湘水

皎皎空中孤月轮

夏日晴，年轻人们皆会跑到山下的大石清水河玩水

今天是宽圆袖口苗衣的少女不一样

他是被母亲从上林的队伍里抓回来的

少女明眸皓齿，桃瓣一样大的眼睛抓住地上的石舂，立马就忙在地上的石舂里倒药草。

这是她的习惯，一旦不知所措，失便会习惯的找点事情做。以掩饰此刻的心虚。

石母林佳芸从房外的木墙缝里拿起了一根又细又长的老竹条

阿诗雅豁然起身

这根竹条有些年代了，打阿诗雅记事起就有了，从小就是为了对付她而存在的，今天也是

肌肉记忆让他想拔腿就跑，可门口站着令他害怕的娘和娘手里的“育儿神器”，林佳芸信的就是一句“不打不成才”

她知道有多疼，那种感觉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触碰的

“阿娘，我今早听你的话，把院子扫好了的”

林佳芸上下晃悠着竹条，把阿诗雅吓得不轻

她颤了颤，边往后默默退了一步，边咽下口水打感情牌，试图唤起林佳芸的母爱:“娘，阿娘，阿诗雅是你的乖崽呀……哇啊！！！！”

林佳芸手里的竹条向她扫过

她跳的高惊恐又及时，竹条没落在她的腿上

来不及松口气，林佳芸又挥了一下:“还敢躲？反天了你！”

“阿娘！别打！我再也不去了！”

凡是认错在先必有挽回的余地，但是，貌似这次没用

妇女追逐:“这是你第几次承诺了？”

第三次，这是她第三次偷跟别人上山被抓回家，也是她第三次跟林佳芸说过不再去常有猛兽出现的地方，但仍被不放心的林佳芸现场抓了回去

母女二人围着堂屋内的撑天柱跑了几圈，其中林佳芸的竹条也不间断过每次都打不到阿诗雅

女孩身形小巧，身手敏捷，边蹦边跳，躲过了竹条

林佳芸建这样打不到，又气又累，直接转过身去

果然，女孩绕了一圈，发现母亲和竹条就在前方，她猛的止住，噌的往后跳

“娘……”阿诗雅抿了抿嘴看过去

逃？无路可逃，林佳芸专门停在了祖祭旁，让阿诗雅无计可施

女人哼出声来，眼疾手快的把竹条朝少女的屁股回去

毫无意外的，她哇啊了一声受到重击

二楼，有四个房间，有一间是杂物房，都没有门，门口全是蓝白的蜡染布吊挡着，有着不同的鸟植花纹

阿诗雅的房间门口挂着几串紫色不同的串花

17岁的少女端着铜盆和热水，掀开房间帘布一抬，眼前方便是窗，窗台上还有一株小树

艳阳光耀照在几朵，从茎到头由绿渐变为白的花苞，在阳光下无处躲藏，毫无准备的呈现在眼中

她走到床边看着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女孩，她柳叶般轻盈细长，林澈清静的眼神笑意增生，细长的弯眉上扬，她赞:“妹雅，你的栀子花养的不错呀，都快开了啊”

阿诗雅默默把伤口露出来，白红娇生的皮肤露在石香的面前，她不满嘟囔:“快上药吧，阿姐”

“俺娘这次下手居然这么重啊？”少女眉头稍紧，把泡在热水里的帕子拧干，敷在阿诗雅的红肿伤处

石香也见怪不怪了，阿诗雅向来叛逆，总爱做些冒险的事，经常因此挨不少教训

阿诗雅抱着绣花枕头，看着是像从巫医那里带来的医术在研究

石香则是专心的给阿诗雅的屁股红印子上药

她纤长的细手在抹了药膏后又触碰到阿诗雅的印子，手指冰凉，刚接触热的皮肤，一下子又接触到冰冷，两重天一般，阿诗雅极为不适的嘶了声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姐阿香，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石香动作没有停，继续抹着药反问:“凉吗？”

“嗯！”她疯狂点头

石香笑着，眼睛悄咪咪的:“夏天了呀，给我的妹雅送点凉爽嘛！”

阿诗雅受不住凉，催促道:“姐阿香，你快点，我要出去”

石香应了一声

上好药后，她从蓝袍袖裤的深层抽出一本医书，是关于病痛与草药的，她轻轻放在阿诗雅身旁

“这是什么？”少女和上手里的书，转而翻开另一本，见内容后，她呆呆的仰起头，惊喜道:“姐阿香，给我的？！”

“借你研究，是要还回去的”石香说

阿诗雅从小的梦想是当寨子里受人敬仰的巫医大人，但是巫医大人尧风只收三个有缘的徒弟，碰巧的就是石香是那第三个有缘的徒弟

从小就对花草虫兽感兴趣的阿诗雅与巫医无缘了，无人教她此类知识，导致她闷闷不乐，于是作为阿姐的石香，不喜欢妹妹丧气的样子，便开始教她自己的所学

阿诗雅也经常靠着知识，替从小体弱多病的石香寻找她想要的药草

石香教阿诗雅是为了让她能很高兴，但她好像有些过于痴迷，经常自己一人去猛兽毒虫的山林找草药

“没事儿”阿诗雅眸中明亮，欣喜的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打了蜡的编绳小竹楼记在腰间，书也卷着放了进去

“你要去哪儿？”石香坐在她床边:“你屁股才上的药，阿诗雅！”

阿诗雅到床对面的梳妆台前理了理额前长出来的胎毛，对镜中小便没乱的自己满意的笑着没有回答石香，走出了房间

“我去阿青家！”她吃力的从房间外搬着房门口梯子进来，又小心翼翼的往窗外放，刚好到底

少女探头左顾右盼，没有见母亲，她抓紧机会往梯子下爬

石香盯着阿诗雅的方向，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说:“早点回来”

她半边身子还在窗口，朝石香眨眼，笑的热烈:“好哎！”

迅速爬下去后，少女朝着院下的竹林小路走了

石香走到窗边目送他离开，心里叹了口气

随阿诗雅吧，让她出去玩比闷在家里的好

而且，石香也有要事

刚绕过几个房子小路走到石青家捆柴旁，她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吓得石字刚喊出口就像龟一样把头缩回去

少年双手提水桶，马步标准的蹲在艳阳下，旁边还站着他严肃的父亲，也是阿诗雅的大伯

她得赶紧跑，她有两天没来练功了，她大伯是寨队的领头，是最严厉的，逃过两天要是被抓到，她比石青还惨

结果她听到石青的一声“姐阿雅！”

事不宜迟，她转身就跑，却惊异的发现她的腿悬在空中扑腾

她缓缓停下脚的动作，自己又轻轻的双脚着地了

心里大觉不妙，一道洪亮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喊:“阿诗雅！”

阿诗雅强装镇定的在石坎边蹭着脚边不存在的泥:“大……伯，我刮个泥就来，就来”

“真是的，这路怎么这么多泥哦？”她自导自演着

刮完后转身，手臂突然沉的厉害，低头一看，石钟刹那间不知不觉的在她手臂上挂着一桶水

满满的一桶，都要冒出来一样

她自觉端起来，有些吃力的走到还没她高的少年身旁

少年手提着桶，消瘦的脸上淌满了大地的汗液，背上天青色的衣服被汗浸湿了，他居然还能露出全排牙齿对她笑？

“姐阿雅，你今天是逃不过这遭的”

石青的笑容分明如这烈日般耀眼，却让阿诗雅看的难受的很，一副欠打的模样

她毫不留情的一脚往石青蹲下的屁股踢，石青反应迅速，放下水桶就往旁边跳

“还躲？”

阿诗雅气炸了，要不是他，自己根本不会有这遭

她也放下水桶，准备再来一脚

石钟怒道:“桶落地一秒，加练一刻钟！”

两人愣了一瞬，又立马把桶提到胸前蹲下

石钟盯了两人一会儿，满意的转身道:“这几个月是训练耐力……”

石青在认真的扎马步，阿诗雅则是觉得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

她默默地退到石青的身后，右脚蓄力——

石钟还在念念有词:“你们这些子辈最好是可以到湘水城那里，去那里当差，我们这里乱的很，那边不是边境，安定些，所以呀你们要成为苗王手里的精将……”

摔倒声和桶落声打断了他

他着急一转头，阿诗雅和石青摔在了一起，两桶水浇湿了他们

阿诗雅站了起来，抖了抖腰间竹篓上的水，索性只沾上了几滴，她本来只想踢石青的，结果太用力，加上水桶太重，她把自己也给绊倒了，裤脚湿了大半，衣服上不多

反观石青，没有一处是干燥的，像只落水的小狗一般悠悠爬起

阿诗雅睁着眼，嘴角抽搐得意的笑容:“这遭你今天也逃不过的！”

“阿姐！你搞偷袭！”他不喜欢身上被沾湿的感觉，并且他自认为自己扎的马步很稳却被阿诗雅一脚给踢倒在地，难免有些心不甘

比起石青的激动，阿诗雅倒是很平静:“哦”

时轻气急败坏，于是两人扭打在一起，然而正起劲时，被无视石钟终忍无可忍的一人给了一头大包

“站！都给我站一天！”

石钟怒喊的声音响震吹林

两人捂着后脑勺，赶忙跑去给水桶打满水，穿着是露露的衣服扎在烈日下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依旧一动不动的在院里保持

时青坚持不住时总是下意识的撇一眼阿诗雅，阿诗雅满脸是海烈阳下刚被晒干的衣服，此刻又被汗水浸湿了

但她仍旧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咬着牙一动也不动，桃粉色的脸颊晒成了红色，睫毛也全是汗水，掩住了她的视线

他看呆了，没想到阿诗雅居然这么坚持。这让他引起了反思，而是雅保持标准姿势一动也不动不分心也不分神，刻苦练习，他却在东张西望，甚至想找出阿诗雅偷懒的任何一刻

他这种行为简直就不像一个男子汉

有人找石钟说了几句话，便见石钟和妻子匆匆道别

走远后，阿诗雅像不被束缚的野马，放下桶子就用里面的水给灼热的皮肤散散热，撒撒凉

虽然是水井里打出来的水，但在跟他们晒一天后也有些温意，不解热

阿诗雅把袖子撸了上来，两只细白的胳膊泡在水里，可是还是不够凉

她突然就想到早上阿诗湘冰冰凉凉的手了，或许早上他不能接受，但现在她非常怀念那种炎热日的救赎感

如果要是也能有阿诗湘那双清凉的手就好了，肯定很舒服

“姐阿雅，你干嘛呢？阿爹还没叫我们休息”石青打断她的出神

他语气不平，刚刚他还在钦佩阿诗雅的坚韧，石钟一走她就原形毕露

阿诗雅只是睨了石清一眼，无所谓的:“我又不是苗王手里当精将”

她双手游在桶里，清澈的水能看清楚她的双手在里面搅动

她从不想当什么兵或者是什么精将，她一个女孩子搞这些干嘛？

医者，是她的梦想，如果允许，她想去湘水城学更精的医术，或是巫蛊

蛊是苗疆秘术，都说苗疆人善于用蛊，却非人人都可以接触，只有巫女和巫医是传承这些秘术的人

可惜这里的巫衣大人只收三个徒弟

阿诗湘也不知道学没学，既然是秘术，估计学了也不会教她，在这里她根本没有希望

湘水城就不一样了，那里地段富饶，多银矿奇草，相当于汉人的帝都，能人异事居多，那你一定会有她想要的

“笑什么这么开心哟！”王芳温蔼的给她和时青一碗绿豆沙，是冰凉的昨晚从深井里镇了一夜的

石青放下筒子，端起绿豆沙就全喝了

刚刚是谁说她不努力来着？少女白了他一眼

又冰又甜，在这种天气这种体力耗尽的时候，冰绿豆沙是最好的治愈品

他又去盛了一碗几口下肚

阿诗雅捧着碗，也喝了，口甜甜的

好心情一下子就来了，她说:“伯娘，我以后要去湘水！”

王芳人性格温善，和林佳芸的性子直率不一样，但和石香很像，像大家规格里出来的姑娘，让她信赖

阿诗雅经常把心里的想法告诉石香和王芳，林佳芸那边当然也有，不过不是很愉快

因为林佳芸根本不会支持她的任何冒险做法，只因为她是个女娃娃

“你不是不想去吗？”喝足的石青眼神复杂的看她

他把绿豆沙喝光后用清水清了清瓷碗:“我可没说过”

王芳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开始秀起了鞋子，女人一边拿起针一边讲:“我年轻的时候去过湘水镇，那里的名贵药草遍地卖，衣服样子也多，银饰店铺到处都是……还有很多名医”

“小时候爱闹身上被烫伤了一大块疤，巫医都没办法，后来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神医，她给了我一瓶药，坚持涂就好了”

遍地的名贵药草，那便说明那里的人都很擅长用药，连偶遇都能遇到神医，这更加增强了阿诗雅将来要去的决心

太阳又下沉了一段，黄金色的光从屋后照着院子，院子里从亮堂走向辉煌，温柔的光均匀的抚摸着，伴随着温暖的清风，不再是逐日是在吟别，直到竹叶落散在地上

阿诗雅回家了，她并没有原计划的带石青去卖草药，石青在认真的练功，从小受石钟和他阿大石宽的影响，他也有梦想，是成为精将

虽然，石青从小就是阿诗雅的跟屁虫，但阿诗雅还是决定今天就不叫他了

跟着一路太阳落山前愉快的鸟鸣，阿诗雅到家了，此时阿三哥已经醒了，三岁的娃娃在院子里和石香玩闹着

见阿诗雅，她依旧笑道:“快来，你来陪阿三哥，我去帮阿娘做晚饭，我跟阿娘说你去练功了”

阿诗雅应着，陪着阿三哥直到晚饭好了，等着天色沉下来，当家的还没从上山林的队伍里回来，林佳芸给他留了点菜，就招呼孩子们吃了

石香吃的很快，放下碗筷，拿着一个篮子跟大家说了声就离开了

阿诗雅诧异的看着石香只吃了几口菜的碗和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嘴里还嚼着菜:“阿娘，姐阿湘吃的好少呀，她要去哪儿？”

林佳芸看了眼远去的石香的背影，见怪不怪说:“阿诗湘说最近巫医大人在交一些只有夜间才起效的东西，所以阿诗湘最近一吃完就往赶”

“哦……”阿诗雅想，夜里才教的这么与众不同？

林家芸见她出神，一筷子打在她手背上，毫不留情:“都是我的妹崽，怎么你姐阿湘人家这么努力，你在大伯那里就天天偷懒？”

她恨铁不成钢，同样是女儿，怎么差距这么大？一个是真女儿，一个是假儿子

阿诗雅也想问，怎么同样是家里的女儿，阿师诗湘能学巫医，她却不可以

其实说白了，她只是觉得自己出生的太晚了，如果她是姐姐就好了

“又叹什么气啊？”

“没事儿”他有些烦闷的把饭全都吃光

阿三哥笑着把自己的碗递给阿诗雅，傻笑着说:“阿姐吃，给阿姐”

感动住啦，现在都只有一个三岁小尿不湿会安慰她，阿诗雅爱不释手的捏着阿三哥的脸

饭后她收拾碗筷和厨房，到堂屋时，阿三哥在林桂芸的怀里睡着了

这时的天色不再是清墨的亮，而是一层层乌压压的云遮蔽着皎洁的光，冷风骤起竹叶的沙沙声作响，雨便快如期而至

林佳芸坐在门坎后，在等还未归家的丈夫，火暗的烛光下，阿诗雅无聊的看着医书陪林佳芸一起的等，但是她的屁股不能坐，今早上被打的地方还疼着，白天还蹲了几个钟头

又等了一会儿，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林佳芸叹了口气，当家人估计今晚不回来了，她关上门，心疼招呼着昏昏欲睡的阿诗雅回房间，自己也抱着阿三哥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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