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此时纷纷退至两侧，叩拜行礼。道路正中，帝王仪架浩浩荡荡行过此处，明黄色的龙纹仪仗在半空中飘荡，随侍的一众御前宫人垂首端身，步伐井然，满副肃重。

  萧湛坐在龙辇上，一双桃花眸直视着前方的宫道，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批阅完晨间的奏章，他难得空闲，便也出了御书房四下逛逛。

  “入选新秀已悉数迁入栖秀宫，陛下可要去瞧瞧？”

  跟在龙辇边的冯兮常适时开口，龙辇上的萧湛帮对此言不置可否，冯兮常见他不语，心下忐忑，也拿不定主意。隔了一瞬，萧湛才开口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话。

  “这次大选朕未亲临，期间可还顺利？”

  对于萧湛此言，冯兮常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垂首回道：“回陛下，此次大选由皇后娘娘主持，自是一切如常。只是……”

  “只是什么？”

  冯兮常停了一瞬，萧湛回眸瞥了他一眼，他才继续开口。

  “只是奴才听仪鸾殿当值宫人说，当时入殿秀子秀女于堂上献艺时各显其才，偏生得一位秀子特立独行。叫两个太监搬了块巨石来，竟当场上演了一场胸口碎大石，可着实叫他们吃了一惊……”

  “哦？”

  萧湛平日里温文尔雅、处变不惊的玉面之上难得显了一分奇意。毕竟选秀献艺时竟有人上演如此“惊异〞之才，从前他亦是未有所闻。

  见萧湛似乎有心情将此事继续听下去，冯兮常又续言道：“虽说这位秀子别出心裁……但像此等上不得台面的民间下九流之术在大选之上献艺……”

  “……若是真要论起来，本应是失仪之举，要被问责的。可皇后娘娘非但没怪罪于他，反而让这位秀子成功入选，此事也让那些有幸见识到此的宫人们啧啧称奇呢。”

  “是吗……”

  对于这一点，萧湛倒是不奇怪。林晴容身为他的中宫，最是端庄得体、贤淑知礼，就算和其沾亲带故，在公事上也不会偏袒于谁，如今让这么一位看似不守规矩的秀子入选，旁人觉得惊奇也实属平常。

  不过萧湛本人倒不觉奇怪就是了，夫妻十年，林晴容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还是清楚的很地。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好奇了。那位秀子姓甚名谁，何等身家？”

  “入选册上记着，是征西将军的嫡子，名叫秦巍。”

  冯兮常如实禀报，萧湛垂下眸子，淡粉薄唇间轻捻这两字。

  “秦巍……”

  “陛下？”

  冯兮常的呼唤将萧湛的思绪拉回，他抬眸瞧了一眼前方望不到头的宫道，沉思片刻。

  “去皇后那儿瞧瞧罢。〞

  “是。摆架凤坤宫！”

  随着冯兮常的一声高呼，抬着龙辇的太监们更换方向，帝王仪架浩浩荡荡的向着凤坤宫进发。

  栖秀宫*院阁过道

  “公子……呼……公子您跑慢些……”

  过道内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男音，只见福安气喘吁吁的在过道上跑着，已然是累的满头大汗。跟在他后面的兰挽更是扶着墙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虚脱样，但还是咬着牙勉强跟了上来。

  秦巍在前头跑的正欢，听见福安的声音，回眸瞧见已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的两个累的半死不活的家伙，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停在原地等着他们两个。

  事情的起因原本是秦巍写好了给家族的书信，让兰挽派人送给送信的太监送出宫去后觉得闷在这小院实在太无聊，可没有被册封的公子与家人子是不能出栖秀宫的，他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锻炼锻炼。

  秦巍从前就有每日习武健身的习惯，只是现在入宫后一无趁手的兵器，二无合适的场地，能让他习武健身的法子寥寥无几，无奈他也就只能决定在这栖秀宫的各个过道走廊里跑个几圈热热身，再在自个儿院里操练几下便作罢。

  兰挽一开始还劝他身为妃嫔在宫道内横冲直撞有失体统，可架不住秦巍一再说让她放心自己会注意。

  福安和兰挽要随侍身旁，原本秦巍是说不用的，可拗不过他们一再坚持并且保证不会拖他的后腿，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不是秦巍不愿意让旁人跟着。毕竟他的运动量太大，若非和他一样身强体壮之人很有可能会吃不消。可二人觉得在外侍奉于主子身旁，时刻为主子分忧是身为侍从的职责。

  而且他们在心里也以为自家公子瞧着人高马大英武非常，可到底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只是出门跑个几圈，他们这些从前日日做苦活的奴才跟在身旁也是吃得消的。

  可他们又岂会想到，眼前这个他们眼里的大家公子，从十二岁开始就天天身着戎装在军营里混迹，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隆冬腊月都与兵士们日夜操练，在十三岁时就能上阵杀敌，在十五岁时就能背着几百斤重的巨石翻山越岭都不带喘口气儿的主？

  结果就是秦巍已经放了很多的水了，他俩使了吃奶的劲儿还是跟不上他的步伐，甚至在一开始就被甩开了……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就回去休息罢，我一会儿就回来，就在附近跑跑逛逛，不会出事的。”

  秦巍望着他俩累成那样，是真担心他们俩一会儿得倒下去。

  见自家公子都这么说了，见识过他可怕体力的福安当即便认怂了，连连点头称是。兰挽倒是还想再坚持，被福安戳了要在耳旁低声说难道你还想累昏过去让公子救你的话后便也放弃了，记得在嘱咐两句后同福安一块向他行礼，便一瘸一拐的回息竹轩去了。

  见两人离去，便继续在过道内奔跑了起来。没了旁人的拖累，他倒是跑的自在多了，不过速度也未比从前快多少，因为顾及着是在亭廊过道内而非自己那小院里，怕撞到旁人，便也收敛了许多。

  秦巍本想着随便跑个几圈就回小院操练得了，结果意外还是来的那么快。在一个宫道的转角，虽说有武艺在身的他灵敏的察觉出了转角过道处有人要出来，但因为跑的飞快，奔跑的风声近乎掩盖了脚步声，外加视野受限以及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所以毫无防备的缘故。

  随着砰的一声，就这么和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