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

顾声声没有回应。

黎素素缓缓伸手覆上她的脸和额头。

怔住。

有些烫。

柔风轻拂。

顾声声像片羽毛一样，她被轻盈的力量抬离地面。

是黎素素。

顾声声被扶起来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她将她一步一步地带回自己的房里。

庄主夫人的房间，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华贵高雅、金奢环绕、富丽堂皇。

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间房屋。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陈设，只是铺了层亮堂的白砖。

窗子一直开着，风雨不关，靠窗的地面明显比别处要旧些。

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吹进来，屋内冷冷清清，孤独感扑面而来。

顾声声有些烧，本就畏冷，这样冷的屋子里风呼呼地拂面，乍地惊醒。

她颓然地睁开眼，又见黎素素。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慢慢移下窗棂。

那朦胧的清光，映上顾声声哀伤而倦意沉沉的脸庞。

她无声地靠着墙发呆。

微一侧首，有透明的水痕滑落。

黎素素凝神，素淡的容颜上闪过一丝凌厉之色：“问清楚了？彻底死心了？”

须臾。

顾声声向上挑起的唇。

她勉强勾勒出一朵笑纹，却清冷得让人觉得凄凉：“是啊。”

“不帮姜宸了，反而让墨萧去杀他？”

“……是啊。”

黎素素的口吻极淡：“恨他了?”

“哈哈哈，是啊。”顾声声微微迟疑，语意艰涩却还是回答道。

黎素素垂下头，良久无言。

“顾声声，他死不了。”

顾声声的眼中忽然聚了神，眉心簇起一团火。

“为什么？”

“墨青云去了城关，姜宸他不会死。”

黎素素坐在顾声声的对面，她取出一块白绢布，轻轻地擦着剑鞘。

余光警见顾声声怒气散去后的茫然。

知道他不会死之后，像是松了口气，又好像更堵了。

黎素素慢慢将剑鞘擦了一圈。

在此期间，无人说话。

等到她将剑自鞘中拔出，那一声剑鸣将顾声声拉回到周逸死时的惨状中。

她看见了顾声声的目光，带着浓重的敌意。

顾声声盯着那剑鞘，眼底燃起一簇火苗，渐渐燃成焚心火窟。

仿佛要将那剑融殆尽，焚为灰末。

“顾声声，想报仇吗？”黎素素带了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黎素素把剑的每一处都擦过，剑身映着她的一双眼睛，将一道寒光反射入瞳。

檐外有细雨蒙蒙。

入秋的墨丞山庄仿佛融在了暗灰色的烟雨之中，一片哀色凄凄。

黎素素看着顾声声，起身替她挡住被风扑进的蒙蒙银丝。

“我知道那日，你与墨青云都谈了些什么。”

顾声声不答话，也不问。

她靠在墙上，接住细细的雨丝，那种湿润，好像是泪，落于掌心。

黎素素知道，她在听。

“顾声声，既然你已把此事捅给墨萧，不如再捎句话给他。”黎素素的声线薄而细韧，仿佛一条拉长的细线，截断细雨如丝的伤感。

顾声声颔首，任雨丝凄凄拂上身来。

黎素素轻声道：

“墨萧他——也不是我的孩子。”

有冰冷的感觉蜿蜒心上，顾声声霍然睁开眼。

“答应我，这把剑，就归你。”忽然，黎素素眼底多了一层湿润的白气，遮住了她的眼。

顾声声怔了怔。

她转头看向窗外细雨阑珊，慢慢地拂去额上的雨丝，恍若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