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

“看来，兄长是想知道。”墨萧冰冷的视线狠狠地打量着姜宸，“那便在你临死之前告诉你吧，就当是——了却你的一桩心愿。”

姜宸的呼吸声像渐近的潮水，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她主动来找我。”墨萧的喉间发出低沉如兽的闷响，“求我杀了你！”

姜宸怔了怔，脆弱而惶然。

“杀我……”

头顶似有一道烈雷轰然炸开。

姜宸的心口一阵阵抽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瞬息之间，震惊、痛心、苦涩、愧疚，齐齐地涌了上来，翻涌五内。

泪水滚烫地烧灼成一片，他的心刹那间灰暗到了极处。

墨萧冷嘲热讽地笑道：“兄长，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分心走神了？你的脸刮花了呢，疼不疼?”

姜宸不答，手上的灵力竟有消退之象。

原是她真的想要他死的吗……

他轻轻一挣，心底像是被钢刀铰刮，舌头一阵阵地打结。

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那一刻。

他忽然觉得，就此收手，也可以。

“姜宸！你在做什么？”墨萧瞪大双眸斥道，他不敢相信姜宸就因这一句话而撤了阵。

金灿灿的日光晒下，姜宸却觉得冷。

那种冷，从骨缝里咝咝冒着，难以抵御。

“废物！混蛋！姜宸，顾声声不过是一个女人！”墨萧的声音沉痛得如诅咒一般。

可姜宸似乎没有听到一样。

墨萧手一挥，钢剑映衬着投射而来的日光，可面庞却泛着阴森之色。

“我杀你也要凭本事！姜宸，你别让我！你听见了吗！”

山庄外寂静，只有花开声与飞鸟声，远远近近地传过来。

青山葱葱。

姜宸在恍惚中有一丝的错觉，他在济世堂时也是这般光景。

那时。

她静静地坐在院中，看着炉火淡淡的药香，顺着缕缕白烟浮起，又慢悠悠地晃过庭院。

一群飞鸟扑棱棱地张开翅膀。

而他趴在窗边，望着她自案下抓起一把米洒出，洒向那群争食的鸟雀。

她手上却继续拎着着书。

那刻，他和她一切都好。

他感受到了人间最恬静的烟火气。

回首望去。

来时之路与前方的去路都茫然不见。

终是那片叫人绝望的茫茫人生。

可唯一能确认的是——姜宸明白，哪怕决绝至此，他的一生都会与她牵绊。

忘不得她。

他算计着，算计着，这么多年。

原来，他也会失了分寸与笃定。

天上的白云大片大片被朗风吹着，消散得无影无踪，单空余一片孤零零的天空，蓝得空旷而孤独。

屋内久久寂寂无声。

终于，有女声响起：“什么？墨萧出去了？”

“是的，夫人。”

“他去哪儿了？”

“回禀夫人，墨丞山庄城关。”

黎素素一震，仿佛是不可置信一般，盯着侍女道：“你说什么？墨丞山庄城关？他要与姜宸开战吗？”

她霍地起身。

胸口一闷，想要说什么，可到底是没有开口。

她缓缓抬头，看向穹楼。

这一天，还是来了。

寂静的院子里，只有阳光是不变的风景，它透过云层洒在土地上，为这个穹楼院内带来一丝丝的生机。

院子似乎被遗忘在时间的角落，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黎素素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了……自从，她的孩子没了以后。

如今再来，只闻到满院的药味。

浓烈的气息扑鼻而来，让她感觉到浑身发冷。

黎素素黯然。

他竟这般自生自灭，与世隔绝。

眼见院内四壁，紫罗兰自由无拘地爬了满墙。

荫荫含翠。

庭院中松桧盆景因着无人修剪，越发茂盛恣意。

翠紫芸草，青葱郁然。

僻冷之地，也有天机活泼。

她忽而轻叹。

也好，人已无生气，草木生机也是好的。

“墨青云。”

黎素素舒一口气，抬起头静静凝视着墨青云，自门口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