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

“只杀了一个吗？”

看到剑停在周逸的胸口，她似乎很是不满。

“本来这一剑，应该杀两个人的。”

似为了弥补“一石二鸟”的不满，她抬手将剑召回，神色淡淡地看着那血自周逸的胸口喷出。

也就在此时。

她看清了周逸脚上扎入地面的一柄利刃。

身子已经完全倒下。

小腿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立在地面上，随着周逸的动作，鞋底若隐若现透出一抹寒光。

那本是防身用的机关。

如今却被周逸用来稳住身形，以不被那剑力带着走偏伤到司昱巧。

她勾起嘴角：“呵，原来是为了保护身后的那个女人。护得了一次，护不了第二次。”

她欲要再行动，姜宸却已直直地站在她身前。

姜宸抬了抬眼，眼波未动：“夫人，莫要太过分。”

黎素素漠然的脸，不带任何情绪。

“姜宸，你是想和我打吗？道行不够高。”

黎素素收了戾气，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顾声声，转身便去找墨萧。

墨萧微蹙眉头。

“无用。”黎素素拽起墨萧的领口，欲拉着他离开，“都愣着做什么？不走都想陪葬吗！”

墨萧怔住。

其他余孽一句话不敢说，包括所有被俘获的党羽也挣开了束缚，立刻树倒猢狲散。

姜宸默然，他其至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顾声声眉目间浮起焦急之色，她方想追去，却被姜宸紧紧拥入怀中。

姜宸摇摇头：“声声，我们打不过黎夫人……”

顾声声的手指渐渐收紧，眼眶微红，却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她抬目凝视。

什么功败垂成的不甘？

什么报仇雪恨的意念？

此时此刻。

都没有用。

只有周逸死了。

只有周逸……死了。

如果不是她的疏漏，周逸不会死。

如果不是她的谋划，周逸不会死。

如果不是她。

“声声。”

姜宸不常安慰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缓缓伸手，想摸摸顾声声的发丝，却微怔。

她静立，云丝轻荡。

拂过微露的侧颜，顾声声眼中的冷清，让姜宸心里一凛。

顾声声颤颤巍巍地说：“我只想着怎么削弱庄主夫人的权，我只想着有了姜玥璃的帮助便可无忧无患，我只想着巧巧和周逸守着，便无碍……”

可她从没想过——庄主夫人会是一个肆意杀戮的疯子。

她苦笑。

姜宸一惊，只见周边的绿色，在那一刹那枯萎，漫天的树叶纷纷落下。

顾声声的灵力疯了一般向外流泄。

花草树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声声！”姜宸焦急地呼唤道。

顾声声脚下微顿，一丝轻微的风声袭来。

她觉得耳边一麻，两眼发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是为什么呢？

周逸死了，你要巧巧怎么办？

墨萧逃了，你让姜宸怎么办？

地上躺的那数以十计的尸骸，你让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顾声声。

你总是这样。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不如，死了吧。

赎罪。

顾声声吃力地睁开眼，屋内寂静一片。

她起身，默默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她不喝，只是来回抚着杯沿，看着微弱的水雾缭绕着穿过指尖，弥散在空气之中。

安静的让人心里难受。

早晨的风缱绻着吹过院落，不知从哪拂来零碎的花瓣。

飘过白墙。

穿过锦窗。

沾染上廊边寂静而立的顾声声。

她目光一片哀冥。

原来，已经早晨了吗？

人世浮屠，有几人能活的如此单纯而又美好。

戏里戏外，皆是伤人与自伤。

而如今，连她自己也成了害人之辈。

她喃喃：“师父，我们究竟要走多远，才能找回过去的自己……”

衣角微动，举步轻移，碾碎一地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