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骸

女孩还是女骸

“人群是鲨鱼，眼泪是鲜血，流泪不能换来同情和怜悯，只会换来更疯狂的嘶咬。”

正值六月天，天气阴沉郁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透过窗户仍能看到树枝张牙舞爪地叫嚣着，显得狰狞又可怖。

温融是一名年轻的心理医生，想来雨天也不会有人来了吧，她准备去看看书。

正巧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请进，”温融抬眼看向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约莫十七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在陌生的环境是得有些拘谨，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地搓着衣角。

许久，她努力平复心情，状作冷静的介绍她的名字，“你好，我叫陈默。”

“你好，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温融。”

女孩努力思索着，找寻记忆的片段，“我好像失忆了，但他们都说我疯了。”

“他们?”温融敏貌地捕捉到了她在说到“他们“时不自觉的愤怒。

“对，”陈默垂眸看着地板，“他们自以为是神，要么聚集起来寻求正义的审判，要么拿起键盘化做正义的使者。”

温融想，这个女孩干静的有些过分，可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注定会在沉默中走向灭亡。她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闻得此言，陈默流露出团惑纠结，心脏隐隐作痛，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幅幅画而转瞬即逝，“哦对了，我记得，我是垃均桶里的孩子，他们讨厌我是女孩，但妈妈保护了我，”提到妈妈，她柔和了几分。

【出生本就是个意外，垃切桶里已成型的胚胎】

温融沉思，她的言语不像个正常人，但荒诞中映衬可怖，“那你的父亲呢？”

提到这个称谓，陈默眼里尽是厌恶，“我讨厌他，他好恶心，他凭什么打我和妈妈?那个阿姨只是给了我个面包而已。”

她逐渐语无伦次，眼中的憎恶直白又强烈，“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我讨厌酒瓶，讨厌空气中弥漫的烟味，讨厌麻将碰撞的声音。”

温融轻声地安抚着她，“我不是你，但我愿意站在你的角度去理解你。”

陷入自己情绪中的陈默听到这话一怔，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古井无波的瞳孔倒映出她的影子，“你和她们不一样。”

温融有些意外，“怎么不一样了？”

陈默细细的思索着，“他们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让我忍耐让我乖巧，他们伪装着与我共情，来骗取我的信任，诱导我说出让她们开心的话，加以粉饰最后化成利刀来杀死我!”

她仍清楚铭记，那些虚情假意的人是怎么一步步地让她被责骂的，那满怀关切的同学是怎么编织谎言的。

不对劲。

“你没有失忆是不是?”温融静静的看着她，冷不丁的冒出的一句，让陈默的心慌乱起来。

“你害怕面对，你想要掩埋，但你却始终无法摆脱。”

陈默不由惊异于她的敏锐，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位心理医生。

良久，她缓缓开口，“你说的对，”她感叹道，“你是一个发现的。”

在她的话语间，温融仿佛身临其境。

逼仄的座位上陈默局促地辩护着，为首的女孩毫不犹孩地打断她，“汪迹已经跟我说了，你有什么好装的。”

女孩毫不客气一脚踹在桌上，桌子倒下发出刺耳的声音，满地凌乱的书本让人室息。

霸凌者肆意妄为，跟风者难恐不乱，捏造者扇风点火，旁观者指指点点，这教室怎么像在家里一样压抑？

书本粘上了胶水，陈默的心布满了阴霾。

回忆如潮水压得人无法喘息，女孩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她心口酸涩，寥寥数语，诉不尽十余年的绝望。

温融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只觉得揪心。

【她是不幸的我，我是幸存的她。】

“他们觉得我是傻子，他们把我困在一方天地，他们认为我的存在是为了弟弟，”陈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我不愿意。”

【周岁时死于意外，尸骨被就地掩埋，论为只赚不赔买卖。】

“我总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总希望自己的存在被抹杀，但又不甘心地希望他们消失，”她的眼里被恨意沾染。

温融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

女孩眸中最后一丝光亮逐渐黯淡。

是啊，别人不是她，始终无法真正的理解。

只有那些个午夜梦回，她沾满了鲜血的手向世界无声呐喊她的愤怒。回到现实，她的懦弱只会让她默默逃避，于沉默中走向死亡。

“我觉得所有人都过厌我，”她垂眸，“我讨厌我的伯母和我的堂妹，我总觉得伯母会杀了我，总觉得堂妹的天真带着邪恶。”

“是你的幻想吗?”温融眼中流露出同情。

“是，”陈默承认，“我像是得了被害妄想症。”讲完这些，她失神地坐在那里。

湿融上前轻轻抱往她，“我完全能够理解你，愿意听所我的故事吗?”她温柔地问。

她的眸中有着读不懂的忧伤，陈默点头。

她们谈了好久，最后的时候陈默轻声安慰，“人们总是觉得女性生来就是坏的，越是美丽越会引诱异性，他们把欲望归罪酒精，却不肯检讨一下他们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他还有妻子儿女和家庭，他还年轻】

【可她呢？她差点死了】

【谁叫她大晚上的穿裙子走夜路，又不是别人逼她自残的】

陈默想起了一句歌词:裙子轻舞又落寞，美丽又不是她错。

“所以，”温融温柔地轻拍她的背，“我们没有错，我们应该一起努力，我们有站在阳光下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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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很久很久以后的陈默想到这天，依旧会感叹，总有人即使身处黑暗仍然仰望星空。

女骸拥抱下一个女孩，不再遗传母亲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