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舟行

第十五章

小莲在胥阳城中不辞疲惫打听豆豆的下落，总算有点收获——正当她吩咐手下在城中大街边张贴豆豆画像时，一个头戴草帽、满脸风霜的中年男人跑过来塞给她一封信，并指着画像说正是这位豆豆姑娘要他带给古阁主的。小莲激动地收了信，正犹豫要不要先行打开看看时，这男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寻不到了。她捏着信，快马加鞭赶回紫烟阁，却正好与前来找古阳冰谈事情的赵云打了个照面。

小莲素知赵云曾与尹家二爷暗通款曲，其中的详尽内容她虽然不甚清楚，却也晓得赵云并非良善之人。小莲来紫烟阁投靠古阳冰，本打算远离御剑山庄那是非之地，没想到赵云也在帮着古阳冰做些生意。小莲无可奈何，总不能再换个地方吧？于是只好有意无意的尽量回避。赵云与尹天奇下月大婚，她也听古阳冰说起过，除了感叹尹天奇色迷心窍，更是怀念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尹天雪。

冤家路窄，小莲本想低着头假装没有看到，赵云却昂着脑袋喊住了她。

“呦，这不是小莲姑娘吗？怎么，尹二爷不在了，小莲姑娘也不愿意在御剑山庄待了么？莫非小莲姑娘只为尹二爷一人效力，把御剑山庄都抛在脑后了么？”

“赵门主！”小莲止住脚步，硬着头皮走到赵云面前作了个揖，“赵门主说笑了，小莲家中老母年迈，本来早就想回家侍奉，是尹二爷要留着小莲，所以一直拖着。如今老爷和二爷都不在，大少爷手下又人才济济，小莲留着自然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小莲心中一直记挂着御剑山庄，不知大小姐可回家了？”

赵云面色一沉，小莲这丫头能得尹仲赏识，被其视为心腹，岂是平庸之辈？她唤自己“赵门主”，而不是“赵姑娘”，分明是在提醒御剑山庄曾经捉拿飞仙门的事情，警告自己不要忘了身份；她故意提起尹天雪，分明是暗示她知道尹天雪的失踪与自己有关……三言两语就堵得自己无话可说，好一个不卑不亢，不愧是尹二爷的得力干将！

赵云后悔与她搭话，忽而想起古阳冰大肆寻找豆豆的事情，便话锋一转，又继续道：“御剑山庄自有神护，你既然已经不在那里，自然也无需再操那份闲心！倒是我的二妹豆豆，你可找到了？听说古阁主重金悬赏，你这么急匆匆地跑回来，可是有了消息？”

小莲心道，自家妹子失踪了都无动于衷，可见此人冷血至极！她不动声色将手中的信往袖口里藏了藏，对赵云遗憾道：“还是没有着落，所以回来请示阁主该怎么办……豆豆姑娘既然是赵门主的妹子，赵门主是否也要派人各处找找？”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云面色更沉，冷冷说了句“自然要找”便不再理她。

小莲见她不说话，自己巴不得赶紧脱身，于是说声告辞匆匆离开。

赵云私下与古阳冰交易原本就不想让人知道，因而每次她来紫烟阁都是走旁门，再由相熟的下人引至一个单独的花厅。此次却走正门，为的就是自己即将成为御剑山庄的庄主夫人，想要以新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拜访。

话别小莲，等着下人通传许久，等来的却是古阳冰的母亲古白枫。

赵云自诩人中龙凤，曾经的尹天雪至多也只是让她心生嫉妒，此次初见古白枫，但见她通身气派与眉宇间历经岁月积淀出来的沉静与高贵，便让她连嫉妒也生不出来，只有隐隐的自惭形秽。

“我儿阳冰自幼爱好各种奇巧机关，听闻这些年有高手帮着寻了不少难得的天材地宝，我只当是那些上山下海的手艺人，没想到竟是个貌美的女子！”古白枫并不客套，只打着手势示意赵云坐下喝茶：“赵姑娘即将大婚，不知有何要事，这种时候还要赶着来紫烟阁？”

赵云碍于她算是年长一辈，且自己是有求而来，便颇为礼貌的行了一礼，“多谢古夫人夸奖！赵云确实想求助古阁主帮个小忙！”她说着，将左袖往上一掀，露出那带着假肢的手臂，“赵云能力有限，一时失手，便真的失了手。”

“所以……你想请阳冰帮你造个义手？”

赵云点点头，“正因为即将成为御剑山庄的庄主夫人，将来免不了要抛头露面，赵云才恳请古阁主能帮了这个忙！”

“这倒不算什么难事，阳冰的手艺，不敢说第一，只怕也没几个能比得过的！只是……赵姑娘即将嫁为人妇，总与其他男子来往，似乎并不太合适！”古白枫冰冷微笑道。

“古夫人放心，仅此一件，赵云以后自当避嫌！”

古白枫摇摇头，却轻轻捧起赵云的义手抚了一抚：“这样好的本事，怎么能‘仅此一件’呢？跟阳冰合作，不如跟我合作！赵姑娘若认真帮我办事，我必不会亏待于你，将来御剑山庄重现昔日辉煌，赵姑娘呼风唤雨，也别忘了我古白枫！”

赵云听闻，受宠若惊，赶紧起身深深致谢。

古白枫将她扶起，许她在大婚之前将义手送至塘州。赵云感谢再三，二人少叙闲言，互相告辞。

“老夫人，您当真要和这位赵姑娘合作？”一旁的丫鬟问道。

“这女子眼睛里有杀伐之气，又有御剑山庄即将落入股掌，御剑山庄虽然不复往昔峥嵘，究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能再度崛起，跟她合作，岂不比跟飞天凤那个只会和强盗打交道的绣花枕头强上百倍！”古白枫感叹，“可惜山洞里关着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不剩……对了，阿陌那小蹄子务必给我找到，我还有用呢！”

◆◇

一幅云蓝一叶舟，隔江山色镜中收。

渔船顺流而下，潋滟一**绿，数点白鸥，和少女黄莺般的歌喉。

舟行平缓，已过险滩，渔夫早已对如画美景司空见惯，遮了一顶斗笠在船尾酣然入睡。坐在船头的少女歌完一曲，卷起半截裤管，将两条白玉般的纤腿悬在水面之上来回摇晃。

“心情这么好？”童博放下竹篙，来到豆豆身旁并肩坐下。

“嗯！”豆豆点点头，眼睛弯的像月亮：“要回家了嘛！感觉好久没有见到爹、云姐还有珠儿了，今天傍晚或许就能到塘州，真的好想他们啊！”

“你们一家人感情很好啊！”童博笑着，拾起甲板上遗落的一枚螺壳往前方抛去，螺壳在水面上弹跳七八下不见了踪影，他若有所思，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豆豆，你早上在神仙堂药铺提到的那个古阁主，是什么人？”

“古阁主？”豆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就是我们来时那紫云山中紫烟阁的阁主，古阳冰。童大哥，你问他干什么？你认识他吗？”

童博摇摇头，又问：“他是你的……朋友？”

“并不是，”豆豆笑了一声，想起古阳冰说过和御剑山庄的尹天奇颇有交情，又尹天奇与赵云即将大婚，那么算下来也就不能算完全的陌生人，脑子中稍微捋了捋思路，便将自己如何在林中被救，如何在紫烟阁修养，又何以坠崖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那么，你在被救之前发生了什么，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豆豆点点头，“本来我自己也不相信，可是算算日期，从御剑山庄传位大典那天开始，到他们说我在胥阳城外被发现的那天为止，中间确实隔了三四个月……这三四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童博心中一震，自己记忆中缺失的，不也正是这三四个月么？

“豆豆，你可还记得御剑山庄传位大典的具体日子？”

“嗯……这样重要的事情御剑山庄向来必选好日子，那天是二月二龙抬头。”

童博倒吸一口凉气，他所能记起来的最后一天，正是爹爹的安息之日——龙抬头，二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