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我有话想跟你说。”牛大力扒着栏杆看向台阶上的姚玉玲,明明还没喝上蔡小年的喜酒呢,他竟有了几分醉意。
这话头开的,不会是要和她表白吧!
姚玉玲瞳孔都放大了几分,可千万别,她是真的不喜欢牛大力啊。
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火车上,姚玉玲坐在播音室播报着到站广播,牛大力一身煤灰,咧得笑脸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清澈的像是山里的大马猴。
牛大力无非就是喜欢她的外表罢了,觉得她人长的好看,穿的时髦。
可姚玉玲也喜欢好看的啊,她爱漂亮,也爱看别人漂亮,牛大力不爱打扮,做事也有些不着调,虽有赤子之心,也只能说不是个坏人,着实称不上是良人。
找对象不就是看长相、看性格、看条件吗?他们外表不相配,性格不相配,就连工作,牛大力都不如她,这怎么能在一起呢。
“大力,别说了,我一直把你当哥看,你是个好人。”姚玉玲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话语,她这会儿没心思找对象了,就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当哥看。
他又不缺兄妹情,一直缠着姚玉玲肯定也不是想认门干亲啊。
姚儿这还是看不上他啊。
“姚儿,我要是能当上火车司机,咱俩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牛大力的师傅老吴患上了眼疾,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接上班了。
“不是这个原因,牛大力,有些事强求不来。”姚玉玲无奈的再次拒绝,快步上了楼关好门。
真是长的漂亮的烦恼。
姚玉玲摸了摸自己的俏脸,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哈城,一处偏僻的民宅。
堂屋里坐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为首的那个梳着油光水滑的偏分发型,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拇指上带着大金戒指,不断的敲击者木椅扶手。
啪嗒,啪嗒,除了他手里的声音外,整栋宅子都静悄悄的,压迫感十足。
“龙哥,四哥没了。”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弟,战战兢兢道。
“妈的!放出去的饵还没收回来呢,第一条鱼就被炖了!”
“这样干不行,得想个法子搭上线。”贾金龙捏了捏眉头,正打算说些什么,眉心却猛的一下剧痛,痛的刺骨,和被枪打了一样。
“啪”的一声,贾金龙的脑子里像是在放倒带。
未来二十年的人生轨迹在脑子里播放,巨大的信息量冲击让他陷入了昏迷。
“媳妇,姚儿!别哭!”贾金龙躺在床上,忍不住的小声嘟囔道,眼角留下了一滴清泪。
“媳妇儿?龙哥啥时候有媳妇了?”
“做春梦了呗,天天光鼓捣钱了,他哪有功夫找媳妇啊,哈哈。”
老二和老三笑做一团,谁都没看到贾金龙另一侧脸庞留下的眼泪。
梦里的女子娇俏极了,像朵养在温室的明艳玫瑰,高傲,漂亮,带刺。
怯生生给他指路的姚玉玲,坐在别人自行车后座与他相望的姚玉玲,穿着漂亮衣服在他面前转圈圈的姚玉玲,火车上放下一切与他私奔的姚玉玲,收到礼物眼睛亮晶晶的姚玉玲,和他相拥着跳交谊舞的姚玉玲……
姚玉玲填满了他未来的二十年,像腐朽老房子飘进来的一股香风,萦绕着被他吸进肺里,刻在骨子里。
最后,他成了哈城最大的毒枭,最后,他被枪毙死在了狱中,可姚玉玲呢?
她怎么样了?!贾金龙像是陷进了梦魇,蹙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姚玉玲的结局。
家里的财产全部充公,姚玉玲带着年幼的孩子苟且偷生,一向保养得当的纤嫩手指居然爬满了冻疮,骄傲的脊梁被生活的重担压垮,她素着一张脸,辛苦的推着摊车卖烤串维持生计。
甚至还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牛大力这个曾经的追求者。
贾金龙不敢想象心高气傲的姚玉玲当时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心疼,心疼的厉害。
想狠狠地踹一脚自己不知道心疼母亲的儿子,更想狠狠地踹一脚孤注一掷,留下她一人的自己。
贾金龙,你可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