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谋杀案》第十章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董纪棠身上。
董纪棠静静地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沉默地像是一池深邃的湖水,表面上波澜不惊,底下却暗藏着涌动的漩涡。双手轻轻地叠放在膝上,手指微微蜷曲,透露出一丝紧张与犹豫。
“你是李阳的女朋友?!”宁嗣音震惊得站了起来。
“你有没有脑子?”钟归点了点他的头,“五年前董纪铭二十四岁,你看她现在像快三十的女人吗?”
“哦哦……”宁嗣音尴尬地坐下了。
“董纪铭是我姐。”沉默了半晌后,董纪棠道,“五年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宁嗣音皱了皱眉问道。
“意外,车祸。”董纪棠语焉不详道。
钟归挑了挑眉,松开了张秣宸,走到董纪棠身边的沙发背上坐下了,“是吗?我怎么听说不是意外?”
董纪棠沉默了,侧头看了一眼钟归。
钟归声音柔了下来,“我知道这种事情很难启齿,但你真的要让你姐的冤屈拥有没有昭雪的那天吗?”
“我姐没有冤屈。”董纪棠双手手指不断搅动,最终松开了,“她是自愿的。”
“她不是自愿的。”钟归反驳道,“遗书是假的。”
“怎么可能?!”董纪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瞳孔,抬头看向钟归,而后者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你们在说什么?”江杞疑惑地问道,“都是中文,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董纪棠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漫长的叙述,“我姐很爱李阳,其实有时候我真觉得她很蠢,李阳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导致了他性格方面残缺不全,而我姐却妄想拯救这个自私又狂妄的男人。”
“李阳一步步向她索取他想要的东西,金钱,名利,甚至是……身体,李阳有很强的掌控欲,我姐的生活和社交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我姐只会一步步退让,我劝过她,可李阳一和她哭诉他的性格来源她就心软了……”
“太蠢了,太蠢了……”
董纪棠边说边摇头叹惋。
“后来我姐发现李阳可能和一起命案有关,那天她和我说她必须劝阻李阳回到正途上,哪怕他坐牢,她都会等他。”
“哈哈……”董纪棠突然笑了起来,就在众人奇怪地看向她时,董纪棠道,“后来她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三天后刘婶发现了她的尸体。”
“尸体?!”宁嗣音瞠目结舌,“李阳杀的?”
“她给我留了封遗书,”董纪棠回忆道,“她是服毒自尽的,她说她冤枉了李阳,即使献出身体也无法减轻她的愧疚感,所以她吞了李阳的安眠药自杀了。”
“冤枉?”江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就因为冤枉了他所以就服毒自尽了?”
“愚蠢的女人。”董纪棠苦笑一声,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她总觉得自己能弥补李阳童年里缺失的爱,能让他成为一个健康的人,像个圣母一样。”
“我去调查了医院的药房记录,李阳在董纪铭死的当天晚上去医院紧急配了安眠药,而据当时李阳的邻居所说,董纪铭在当天下午就已经自尽了,试想一个刚死了女朋友的人,为什么要当天晚上就去配安眠药?”钟归见董纪棠恢复了情绪,才继续道。
“他睡不着?”张秣宸问道。
“当然不是,”钟归故作高深道,“因为董纪铭的死因不是因为安眠药,而是服用了过量的氰化物。”
宁嗣音皱了皱眉,听不懂,“什么意思?”
“如果是氰化物中毒,警方很容易就会把矛头对向李阳,毕竟私藏氰化物在诺维尔是违法的。而如果是安眠药,那么警方只会认为是为情自杀,不会过多的调查,他当晚紧急去医院配安眠药,是因为他当时的安眠药吃完了,如果家里没有任何安眠药,那么警方也会有所怀疑。况且那封遗书是机器打印的,试想一个为情自杀的女人在临死前能接触到电脑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把消息发给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呢?”
董纪棠沉默地听着,双手紧握成拳,脸色苍白。
然而钟归并没有放过她,“我在调查这起案件时格外顺利。”
“你不吹牛能死啊?”苏屿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牛逼,”钟归笑了笑,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是因为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查过了。”
“谁?”张秣宸好奇地问道,突然灵光一现,“董纪棠?”
“Bingo!”钟归欢快地比了个勾。
“所以小棠来的目的……?”一直沉默的温彦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董纪棠。
“是。”董纪棠还不忘握紧了温彦的手,“我看到你桌上的信件了,李阳……我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了,我想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小彦,对不起……”
温彦反握住了她的手,或许是感同身受,温彦还轻轻抚着董纪棠的手背,试图传递给她力量,“没关系,错的人不是你。”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宁嗣音挠了挠脑袋,好奇地问。
苏屿白鼓了鼓掌,“好问题,你怎么不报警?”
“我没证据……”宁嗣音低下了头。
“根据诺维尔法律,李阳常年患有双向情感障碍,即使定了罪也无法受到应有的惩治。”张秣宸给顾引夕空了的茶杯斟了一杯水,悠悠道。
“没错,”董纪棠点点头,“与其这样,不如我自己替我姐报仇。”
“以恶制恶,滥用私刑并不是报复罪犯的手段。”顾引夕接过茶杯,淡淡地开口。
“难道他该逍遥法外吗?!”董纪棠情绪激动地站起身道。
顾引夕没有回答,只是把茶杯放下了,转移了话题,“那你是凶手吗?”
董纪棠勉强平静了下来,“我还没动手,他就死了,便宜他了。”
一直沉默的许爻突然开了口,“李阳死的时候,除了温小姐和董小姐在一起,其他人都在自己房间是吗?”
众人点了点头,许爻继续道,“非常抱歉地告知各位,我们今天在柴房发现了另一具尸体,暂时还不能确认是否和李阳的死有关,还请各位如果愿意的话,在闲暇时间都待在这里。”
“不愿意。”张秣宸姿态优雅地靠在沙发上,双腿轻轻一搭,流露出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我左边这位跟个死人一样一句话不说,我右边这位像个哔哔机似的嘴没停过,我想要自己的私人空间。”
张秣宸左边的顾引夕和右边一直在小声叨叨江杞齐齐转头看他。
“现在倒是停嘴了。”张秣宸嘲讽道。
“你太过分了!!”江杞一怒之下站起身,大踏步远离了张秣宸向楼梯走去,就在众人以为他被惹怒了的时候,江杞又流星似的转身走了回来,“爱说话怎么了!你是个心理医生,难道爱分享不好吗!话都憋在心里才会生病!”
张秣宸没有说话,沉默地倒了杯水。
江杞见没人理他,有些尴尬地坐了回去,坐下时还轻哼一声。
张秣宸低笑一声,把刚倒满水的茶杯递给江杞,江杞恢复了笑容,笑嘻嘻地接了过来。
这一幕倒是把许爻逗笑了,“小杞太可爱了。”
苏屿白咬牙切齿地朝着江杞发射了一记眼刀。
“我觉得我们还是各自回房间吧,即使现在不回,晚上也得各回房间睡觉,对吗?”温彦提议道。
“我觉得小彦说的有道理!”董纪棠附和道。
许爻和钟归默契地对视一眼,钟归道:“确实,只要锁着房门,也许比这里安全。”
许爻也点点头,“我刚才也只是提议一下,如果各位都喜欢自己回房间的话,我也不反对。”
“再见。”顾引夕率先起身,临走时还不忘顺走张秣宸的茶。
“临睡前少喝些茶,我可不想再听到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动静了。”张秣宸遥遥地对顾引夕喊道。
许爻眼睛一眯,刚想说些什么,张秣宸就起了身告辞。
接下来江杞,温彦,董纪棠和宁嗣音也都各自回了房。
钟归跳起来长腿跨过沙发背就朝许爻走了过来,“你有什么发现?”
“没有什么发现,只是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许爻道,“关于你说的那位十五六岁的目击者。”
“看来我们想一块儿去了!”钟归欢悦道。
苏屿白一头雾水,“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目击者寄了匿名信件,有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保留,且在信件中知道凶手的名字是李阳,我猜,他也许是李阳身边的人。”许爻解释道。
“张秣宸?”苏屿白脑子飞速运转,问道。
钟归笑了笑,立即接道:“是我喜欢的类型!”
“说正经的!”苏屿白鄙视了他一眼。
许爻温和道,“还有一个人,更符合我们的描述,而且我们都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吗?”
苏屿白脑海中闪过那人的脸,从头到尾他的出现都很奇怪,包括他的行为。
“你们说的是谁啊?”钟归疑惑道。
苏屿白似笑非笑地拍了拍钟归的肩,“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去查案呢,还是去找你的漂亮小帅哥?”
“我当然是要查案,我可是名侦探!”钟归张扬地拍了拍胸脯,转而又道,“不过我觉得那个叫张秣宸的特别不对劲,我决定以身试险地去调查一下他!”
钟归说完也没等许爻和苏屿白的回应,飞快似的上了五楼。
天黑下来的时候,雨势渐小,雷鸣声也停止了,大有暴雨收势的意图。
“也许明天天就会晴。”
“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谢,但能请你滚出我的房间吗?”
“我是来调查案件的。”
“诺维尔毕星探案集团Z先生,从业五年,没有任何业绩。”
“你!”钟归气急败坏地拍了拍桌子,“嘴真毒。”
张秣宸从窗前回到了桌椅前,“我尊重你那不切实际的梦想,即使你有一个榆木脑袋。”张秣宸缓缓坐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钟归眉眼一弯,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愤怒,“你怎么知道毕星集团?”
张秣宸双手交叠放在膝间,“三年前有人破不了案精神崩溃,我有幸被邀请去开导那个榆木侦探。”
钟归瞳孔微微一震,惊讶道:“是你!”
“黑暗疗法果然有用,居然能支撑你坚持三年。”张秣宸道。
钟归想起自己当年一个案子都破不了嫌自己太笨把自己锁在小黑屋里不肯出来就觉得丢人,他也知道面前这个心理咨询师是典型的嘴硬心软,话听起来像是嘲讽,实际上却暗藏着关心,否则也不会连续跟踪他的业绩三年。
张秣宸见一向能说会道的钟归没说话,以为他是心情低落,垂下眸想着如何安慰他。
钟归的目光落在张秣宸低垂的长长的睫毛上,眼眸似汪清泉,清澈透亮,映着波光,像小猫忽闪的大眼睛,很漂亮。
“我——”
“你——”
二人同时开了口,又都顿住了,钟归难得有些局促,“你先说。”
“我没什么要说的,没话找话罢了,你说吧。”张秣宸道。
钟归露出了标志性的笑,“我好像那次之后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
“这是我心理咨询师的职责。”张秣宸淡淡道。
“黑暗里那个吻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