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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期末考试后又连续上了十天课，学校才终于放了假。因为伦庭湾离县一中很远，飞伦平常都是住读，一个月回一次家里。

他将学习资料和衣服收进一个大蛇皮口袋里，坐一天两趟的县城大巴回了伦庭湾。

伦庭湾是清水县最远的一个村子，景美但地穷，山岳梯田间茶树翠旌交映，到了春雨油酥之时，山坳里的清水河畔上百株桃花一片迷霞错锦，溪上落花迤逦。

但本地的村民大多没什么赏景品花的闲心思，近些年来倒因为网络吸引了一些过来写生、摄影的闲人，几家富裕的农户开起了农家乐，随着县里道路的修通完善，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飞伦家就在清水河旁的半山腰上，一个白墙灰顶的矮砖房，他母亲郭萍和父亲飞坚都是伦庭湾土生土长的村民，飞坚常年在外地打工，郭萍农闲时偶尔会去村里的农家乐和茶厂打零工，妹妹飞乐今年十三岁，刚初一放暑假。

飞乐耳朵尖，在堂屋里听到动静就飞快地跑出去迎飞伦，激动地差点被地上的化肥袋绊倒。

飞伦一看到飞乐出来就抓着她的胳膊急匆匆往房里带。

"别出来，今天太阳太毒了。"他放下行李，关上木门，转身低头仔细看着飞乐的脸。

小姑娘有些微胖，身上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顶着一头油亮的天然卷妹妹头，一双杏仁大眼灵动活泼，但脸上有一大块状若蝴蝶的红斑，从鼻梁蔓延到左脸。

飞乐患有红斑狼疮，一直吃着药维持。

"哥，我听我同学说了，你这次是全县第一名！开学就要去文华市读书了！"飞乐放假早，在家里帮郭萍干点农活，每天就盼着飞伦回来。

消息传的挺快，估计郭萍也知道了，倒省了跟她说的功夫。

飞伦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刚知道时的兴奋，如果不是飞乐，他根本就不想回到这个家里。

兄妹两人在日落后将道场上晒着的茶叶收进口袋里，更晚些时候郭萍从茶厂里忙完回来，飞伦正在厨房里烧饭。

她拿起案板上的搪瓷杯喝了几口凉茶水，走到厨房里，年轻时郭萍在伦庭湾是出了名的性格泼辣，一二十年的岁月蹉跎和常年劳作下，她的皮肤黑黄枯皱，曾经好看的杏眼已经昏黄下垂，性格也变得寡言沉默。

郭萍看着眼前这个儿子，他天生皮肤白，这么多年在农村里长大，也干了不少农活，却依旧白皙干净的像那些从城里来伦庭湾画画写生的美术生。

"听张姐儿子说，你下年要去文华市读书了？"郭萍坐到灶旁的凳子上向火，语气生疏的不像飞伦的母亲。

飞伦握着锅铲没看郭萍，他不喜欢郭萍看他的眼神，这总会让他想起这个眼神背后他可笑的命运。

"生活费文华一中会资助我，每个月1500，我会留下800给乐乐看病买药用。"飞伦垂着眼睛说道，语气没有起伏。

郭萍沉默了，用火钳夹了一块木头到灶里。

飞伦心里的烦躁顿时像被添了柴的灶火翻涌起来，他最恨的就是郭萍这样看似宽容忍让的沉默，让他总忍不住要说些不好听的话。

"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你儿子，破坏他的生活，文华市那么大，我就算想找他又去哪儿找？"

"我不是这个意思。"郭萍说。你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