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关系微妙（下）

咚咚咚---

阿瑶江公子，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江德穆你们小姐醒了吗？

阿瑶嗯，醒啦。小姐，江公子来了

李徽棠看来公子的伤，应该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江德穆还得多谢小姐照料。既然小姐昨日不肯接受我的生辰礼，那江某今日能否邀小姐出去游玩一番？

李徽棠好啊，也算是答谢江公子昨日之恩。

商人卖糖葫芦了，新鲜又美味的糖葫芦

李徽棠老人家，你这些糖葫芦全要的话，要多少钱啊？

商人这些您给我十五文钱就好

李徽棠我全要了，这些钱您拿着

商人姑娘，这些太多了，买我这几串糖葫芦用不了这么多钱

李徽棠老人家，您拿着吧，明日就是除夕了，快些回去陪家人过年守岁吧

商人那便谢谢姑娘了

李徽棠拿走两根糖葫芦，剩下的吩咐阿瑶送去了路府

李徽棠呐，尝尝

江德穆这是？

李徽棠糖葫芦啊，江公子不会没吃过吧？

江德穆嗯，今天是头一次见

李徽棠那你尝尝，很好吃的。小时候，我只要不开心，我娘就会给我买糖葫芦。久而久之，我一旦不开心，吃一串糖葫芦，便也好了

江德穆接过李徽棠递来的糖葫芦，轻轻咬上一口，酸甜滋味在嘴里蔓延

江德穆李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李徽棠好啊

江德穆从前有一个小朋友，他出生在一个身份显赫的家族之中，所有人都期望他成龙，担起家族的重任。于是这个小朋友从小便比寻常人家的孩子用功，他将所有该背的书都背完了，他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可是这个小朋友的父母依然不满意，他们每天都在跟小朋友说，你还要再努力一点，你要成为最有能力的孩子，之后才能担得起这份重任。可是，小朋友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他努力地学着父母赞扬的好孩子的样子，他努力地满足父母的一切要求，可是每次当他取得还算不错的成绩时，他听见的只有那句--你还不够努力。李小姐，你说这个小朋友是不是特别失败？

李徽棠是，挺失败的

江德穆听见这句话后，暗自苦笑起来。果然，所有人都觉得，他还不够努力，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永远的失败者

李徽棠一个不能自己掌控人生的人，不失败吗？

江德穆可是他……没有办法啊

江德穆略带哭腔的声音倒是吓了李徽棠一跳，她的手指悄悄向江德穆的手掌移去，牵住，不再松手

李徽棠江德穆，你知道吗，从前有一个小朋友，她的父母不合，有一次，她偶然在父母的争吵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就傻傻地认为，只要自己做出改变，父母发感情就会恢复如初。于是她逼自己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女工，拿起了从未动过的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自己都认不出的阿谀奉承之人。可是，小朋友的父母还是没有和好。最后小朋友的母亲含恨而终，小朋友这时才发现，纵使自己变得再怎么好，她都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啊，她开始慢慢找回自己原来的样子。事实证明，做自己的感觉，还不错，不是吗？

江德穆可是做自己，好难啊

李徽棠将江德穆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江德穆需要些时间。现在的她，只需要静静地陪着他，看着城外灿烂绽放的烟花。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如今这番景色，应该与他在天上时看见的不同吧。

阿鸢少……少爷？

李徽棠明显感觉出江德穆在听见这声少爷时身体轻微的震颤，她转过头看去，眼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长相就是人间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但是她身上的配饰却在告诉自己，她并非寻常人

阿鸢少爷，真的是您？

阿鸢走近一看，似乎是明确了江德穆的身份，扑通一下就跪在他面前

江德穆起来，我说过，你不用跪我

阿鸢少爷，这些日子您都去哪儿了啊？前些日子听孟婆提起一嘴，我们才知道少爷您在人间。帝君和帝后都急坏了，派了好多人出来找您

江德穆无妨，不过是前些日子险些走火入魔，落入尘世后，幸得李小姐相救才得以脱难

阿鸢看向身旁站着的李徽棠，急忙走上前去，跪了下去

李徽棠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李徽棠扶起了阿鸢，阿鸢握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地向着她道谢

阿鸢多谢李姑娘出手相助，护我们少爷平安周全

江德穆那个，李小姐，我介绍一下，这是阿鸢，我在灵界的侍女

李徽棠从初见江公子的时候，我就感觉江公子身边定是有人相助。今日一见阿鸢姑娘，倒是寻得了个解释

阿鸢李姑娘，你说笑了。我也就在少爷身边当个打杂的，少爷能至如今的地位，都是她一个人的努力

李徽棠是吧，我就说你们家少爷绝对不是个失败者。好了，江公子，既然阿鸢已经寻到你了，你便跟她回灵界吧，我想帝君和帝后一定会很开心你能回家

阿鸢李姑娘，我回去一定将您于我们少爷的救命之恩告诉帝君和帝后，以答谢您

李徽棠不必了，我救你们少爷，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答谢之礼。该还的，你们少爷已经还清了，就不劳帝君和帝后挂心了

江德穆阿鸢，先回去禀报父王和母后吧，我收拾收拾，明日启程

阿鸢好，那我带人回去准备准备

李徽棠看着阿鸢离去的背影，背对着江德穆，嘴角泛起了一抹微笑

李徽棠不知江公子是因为灵界的压迫不愿回去还是因为还有未了的尘缘呢？

江德穆我……

江德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李徽棠苦涩地笑了笑

李徽棠走吧，今晚回去早早休息，明日殿下还得应付很多人呢

江德穆静静地跟在李徽棠的身后，他感受到眼前人的眼泪随风滴落在他的脸上，可是他却不得不装作无视

李徽棠殿下今晚早点休息吧

走到江德穆门口，李徽棠就留下来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瑶小姐，今天和江公子出去玩得还开心吗？

李徽棠阿瑶，以后别叫他江公子了

阿瑶为什么？

李徽棠他要回灵界了

阿瑶上面的人找到他了吗？

李徽棠嗯。阿瑶，你说我的心，为什么感觉空落落的呢？就仿佛有人拿刀割了我一块心头肉，前所未有的空虚

阿瑶小姐，您……

李徽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阿瑶知道李徽棠现在最需要的安静，她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帮她熄了灯，静静地关上了门

阿瑶江公子，您……

阿瑶一出门看见江德穆，微微怔了一下。江德穆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便安静地退下了。在长廊的拐角处，阿瑶回头望了一眼。江德穆坐在琴前，弹奏起曲子，就像是那天夜里，赵知妍刚刚离去，江德穆也是像现在一样，弹了一夜的安神曲。阿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对对方有些情愫的人要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里，难道人长大之后，最先学会的，就是隐瞒吗

江德穆就这样弹了一夜，弹到迎神的队伍已经走到院外，弹到他不得不离去。阿鸢帮他褪去了粗布麻衣，换上了那身雍容华贵的锦衣。万民敬仰，叩首求神，可当江德穆乘上仙车，最后一次回首看向他的信众时，却唯独不见，她的身影

阿鸢人界之女李徽棠，慈善济世，悲悯苍生，今代圣灵界帝君帝后赐李徽棠百亩良田，黄金千两，东海夜明珠一颗，金纱缕丝衣一件，千年雪参一只，西海珍珠万两……

江德穆听着阿鸢念出的谢礼，心里犹如刀割。李徽棠跟他说过，自己救他，不是为了金钱与财富，如今这般做法，在灵界看来，是做给世人看的排场，可对于李徽棠来说，这便是向众生宣告，她是一个爱财之人，江德穆知道他不能在这么放任下去了，正当他打算开口制止阿鸢时，那扇江德穆本来以为不会再开的门，竟然开了

李徽棠帝君帝后的好意，小女心领了。阿瑶，收礼吧

江德穆江小姐……

李徽棠小女在此愿殿下，所愿皆成，天庭永昌

”我跟你说，我今后一定不会嫁给王室之人“

”为什么？“

”一入宫门深似海，偏怨红杏出墙。嫁与莽莽草夫一生，日子虽然清苦点，但至少是一心一意的；若入了王室，哪来的一心一意，怕是连长相思守都是奢望“

”那如果是王室之子，却不承王位呢？“

”那我便嫁，立马就嫁“

往日的言语在江德穆耳边回响起，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夜李徽棠喝了些酒，脸红扑扑地跟他说着立马就嫁。江德穆想自己当时怕也是信心十足娶了她吧，可如今一句天庭永昌抹杀了他所有的自信。或许，自己与她，便真的再无缘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