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9

夏洛克尽量轻的走进克莱蒙的房间。克莱蒙正躺在床上写着什么，虽然很虚弱，但瞧见这位小贵族垂头丧气的模样，克莱蒙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嘿，夏洛克，天气这么好，不出去玩橄榄球吗？”他知道夏洛克讨厌橄榄球。夏洛克不说话，只是走过去，坐在他的床头柜上。“你要回法国，对吗？”克莱蒙伸手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是的。”“你没有孩子。”夏洛克低落的声音有些愤怒，“回去能做什么？”克莱蒙没有因为夏洛克的无礼而生气，实际上，克莱蒙从来不生夏洛克的气，也许这就是上了年纪的好处。“噢，我还有一栋房子在那里。”他轻声回答夏洛克。

过了一会，他又微笑着，看着他最喜欢的——也许还是最后一个学生——开口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能成为一个最好的化学家吗？”夏洛克点点头，灰蓝的眼睛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说起这个？“我这几天在想，化学家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平凡了些。”克莱蒙的声音很温和，但是夏洛克还听出了一丝戏谑，“你的观察力惊人。我敢保证，夏洛克。无论实际存在的侦探也好，虚构出来的侦探也好，他们都比不上你。”他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你可以把它做为你一生的职业。记住我这个饱经世事的人所说的话。”

他没有说再见，但是他的话语里包含着告别的情绪，克莱蒙怜爱地看着曲起腿坐在他床头柜上的小贵族，他的膝盖上还有上个星期摔伤的痕迹，夏洛克在控制自己不要哭鼻子，克雷蒙有些发颤的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卷发，“歇利，你该走了，赫德森太太找不见你会着急的。”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克莱蒙·马修。

夏洛克不再要家庭教师，他的态度太坚决，而福尔摩斯夫人又知道她的小儿子有多么固执，但她也知道他有多聪明，于是在克莱蒙之后，庄园里再没有出现过家庭教师。

福尔摩斯庄园有一个巨大的图书室，地下室里还有数不清的藏书，如果不是夏洛克，它们唯一的作用只有被老鼠啃食。夏洛克常常曲起膝盖，在昏暗的光线中翻阅它们，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沾染上上个世纪落下的灰尘，年轻的贵族在一呼一吸之间，吐露出无尽的寂寞。

夏洛克不是没有尝试去接近哥哥。他和迈克罗夫特流着同样的血脉，在他极其年幼的时候，是迈克罗夫特给他最初的启蒙，那些最细微的角落，最诡秘的推断，从迈克罗夫特的悄声讲述中浸入他的思想，他的骨髓。但是夏洛克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哥哥会成为社交场上最风华的存在。那些故作矜持后的贪婪，虚张声势的愚蠢，实在是令他作呕。是的，迈克罗夫特能最标准的假笑，还能装出一副对那些无趣的对话很感兴趣的样子，夏洛克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当福尔摩斯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庄园要比现在热闹得多。迈克罗夫特风度翩翩，进退得当，很有他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福尔摩斯家族有大笔的财富，金钱在那高贵的头衔后闪闪发光，虽然长子还没有继承爵位的打算，但是迟早，在他的父亲去世十年之后，迈克罗夫特会继承这个头衔，当然还有随之而来的数不清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