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路遥如约到达地点后,楠竹早已等候多时。
“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路遥边拍掉身上的杂草枯叶边往前走去。
楠竹闻言转身,迅速上前将一个蓝色香囊塞进她手里。
“明天务必带上这个,或许能救你一命。”
“什么意思?”
林路遥下意识四处张望。
楠竹知道她在寻找什么,紧接着说道:
“不用找了,这里是全营唯一没有摄像头监视的地方。”
“为什么?”
以虞美人那么变态的掌控欲来说,她怎么会容忍自己的领地内有一处无法时刻窥视到的地方。
楠竹抿了下唇,似乎不想多谈。
“这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你明天务必要带上这个锦囊。”
“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路遥看着手里的东西,微一挑眉。
“万一这里面装得不是救我命的,而是要我命的东西呢?”
“我不会害你。”
楠竹低下头,将虞美人的计划全盘托出。
“这里面是雄黄粉,明天她会把你扔下蛇窟,若是你能在一柱香之内上来,明日之后你就会成为她倾囊相授的副营主。”
“你怎么知道?”
楠竹低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一直如此,近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引起她注意的人,只是纷纷葬身蛇腹没能过这最后一关。”
他抬头,天边一轮弯月倒映在眼底。
林路遥信了几分,却还是有些疑问。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今天这个举动是发了善心,莫非你对人人都抱有恻隐之心?”
见她不依不饶,楠竹轻笑了一声。
目光细细描摹面前这稚嫩的脸庞,面具下的眼,深沉不已直直盯着那双清澈幽绿的眸子。
“我会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你这双眼吧。”
林路遥眉头皱得更紧。
眼睛……
从自己有意识起,她便敏锐地发现无论是家中的仆人,还是身边的玩伴都与自己的瞳孔颜色不一样。
哥哥也会要求她出门在外刻意遮掩住自己的瞳色,每每她疑惑地向哥哥发问时,都只能得到哥哥一声情绪繁杂的笑,她虽然不理解却也从未深究。
时间一长,也形成了戴美瞳,扣帽子的习惯。
“我这双眼睛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
楠竹否认得极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只是特别美。”
林路遥懵懂地歪头,眼里带着三分不解。
楠竹喉结轻滚,垂眼。
“好了,我现在必须得马上回去。你记住我的话,务必上这个锦囊,关键时刻,它能救你一命。”
话落,楠竹饱含深意地最后看了她一眼,戴起斗篷上的兜帽大步离去。
回忆至此,林路遥心绪烦乱,略微失神地盯着某处。
“姐姐?”
安安不知何时回到房中,见林路遥顶着一头湿发坐在桌边发呆,她伸出一只手在林路遥眼前来回摆了摆。
林路遥猛一回神,擦头发的手又重新动起来。
“你回来了。”
“你坐在这儿发什么愣呢?”
“在想些事情。”
安安从一处小角落扒拉出吹风筒朝林路遥走去。
“想事情也不能不吹头发呀。”
“我自己来就好。”
林路遥随手放下毛巾,笑着伸出手要拿。
安安身子一偏,避开了。
“你今天受了那么大的苦头,就让我来帮你吧。”
“好。”
林路遥点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谢谢你。”
“是我该对你说谢谢才对。”
安安站在她身后,眼睫低垂,调出温度适宜的风,动作轻柔。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那场厮杀里了,谢谢你,给了我一条命。”
听到如此重的一句话,林路遥吓得赶忙摆手。
“别别别,那是你命不该绝,我哪能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
“说真的,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交待在那里了,所幸有你护我。”
可有人却在她都要放弃自己的那一秒,让她看见了生的曙光。
在林路遥看不见的背后,安安眼神温柔无比,唇角也轻轻柔柔地扬起。
林路遥突然扭头,笑意盈盈。
“分明是你足够好引得老天垂怜。我都看见了,在斗兽场你一直未杀人,只是伤人求自保。”
安安小脸一热,有点不好意思。
“我的测试评分在小组内一直垫底,就算想做点别的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次侥幸活下来,我已经很知足了,也不敢奢求什么别的。”
林路遥反身站起,轻轻牵起她的手腕。
“没事,以后有我保护你。”
安安微怔,呆愣地看着面前笑意晏晏的女孩。
“真的吗?”
来到这个恐怖的地方这么久了,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地方,弱者受到的只有白眼与嘲笑。
听惯了冷嘲热讽,如今一句保护便让安安轻易湿了眼眶。
“当然。你今天为了我顶撞虞美人,真的特别勇敢。”
林路遥郑重点头,神色认真。
“你是我在这儿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安安含泪笑出声,两手圈住林路遥的腰抱上去,头埋在她肩颈处柔软的发内小声低泣。
吃了太多苦的孩子尝到一点点甜就会觉得委屈。
林路遥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孩,温柔安慰。
“不哭,不哭。”
她单手轻轻揉着对方的后脑勺,一手在安安的后背上来回抚摸。
安安情绪失控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
她一把抹掉眼泪,红着眼朝林路遥露出甜笑。
“我继续帮你吹吧。”
“好。”
林路遥重新坐下,怕再惹她伤心也没敢继续而是开启了别的话题。
“对了,你知道那个一直跟在虞美人身边的男人吗?”
“男人?”
安安单手捋着她的头发,声音还是有点哑。
“我貌似听组里的人议论过。”
林路遥直起腰,来了兴趣。
“他们都说了什么?”
安安微眯起眼,拼命回忆。
“我记得,那几个比我早来到这里的人说,那男人好像是被虞美人捡回来的。”
“捡的?”
林路遥略微有些震惊。
安安仔细想了想,肯定点头。
“没错,就是捡的。”
她换了另一边吹,继续说道:
“据说,那人昏倒在M国一条溪流旁,好像是顺着水流飘来的。被人发现时,身上伤势极重,处处是见血的伤口。
那日虞美人正好经过,见他相貌生得极好便带回来当成男宠养在身边。
不过,虞美人占有欲极强。有一日一女子惊鸿一瞥了他的样貌之后念念不忘,芳心暗许,私下背着虞美人偷偷接近过他几次。
这件事被虞美人知道后,她勃然大怒,用尽酷刑将那女子折磨致死。也是从那时起,那男子就一直以面具示人再未摘下过。”
“他们有说那人来了多久吗?”
安安敛眉沉思,大脑飞速运转,不过十秒便两眼一亮。
“约莫快有十年了。”
林路遥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反复咀嚼。
安安见她头发干得差不多,收起吹风筒,拉了张木凳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林路遥抿了下唇。
“我今天能平安从蛇窟出来,还要多亏了他。”
“什么?”
安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低呼一声。
“你是说他救了你?”
“是的。”
林路遥点点头,将那晚的事情如实相告。
“他提前一晚告诉了我虞美人的计划,还给了我一个装满雄黄粉的锦囊防身。”
她又转眼将目光移到桌面上的令牌上。
“只是我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
“这......”
安安一时梗住,她摸着下巴做假设。
“或许他是不想看到一个厉害的人才葬身蛇腹?”
林路遥提出异议。
“可厉害的人不止我一个,我问过他,他也承认我并不是虞美人第一个注意到的女子。在我之前曾有过那么多,为何偏偏只帮我?”
“这么说来他这行为确实奇怪。”
安安支着下巴,拧眉猜测道:
“莫非,他认识你?比如是什么旧相识之类的?”
“我也不确定。”
林路遥有些苦恼地摇头。
“他一直带着面罩看不清模样,就算是认识的人我也无法辨认。况且,如果是认识的人,我们那天晚上单独在梅园会面时,他为何不相认呢?”
她缓缓握拳,语气肯定。
“关于他太多疑问了,不过现在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声音在我听来并不耳熟。”
安安脑筋转得飞快,一拍大腿。
“有了!之后虞美人要亲自教导你,他们两个整日形影不离一定也会时时跟着。
我们可以找个机会装作不小心碰掉他的面具,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认识的人就好!说不定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主动开口。”
“有几分道理。”
林路遥将头发随意挽起,又牢牢把令牌攥在手心里。
“我看行,到时候我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