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杨龙喜结良缘 吉时洞房花烛

杨过、小龙女在一旁静静观望。杨过心想这对冤孽夫妻都不是好人，只想与小龙女立即动身回古墓永不理世间一切琐事，哪里有心思去分辨公孙止夫妇的谁是谁非。他轻轻拉了拉小龙女的衣袖，低声道：“咱们去罢。”

小龙女问道：“这女人真的是他妻子？她真的给丈夫这么关了十多年？”她实难相信世上有如此恶毒之人。杨过道：“他夫妻二人是互相报复。”小龙女偏着头沉吟半晌，低声道：“既然成了夫妻不应你怜我爱，岂能如此互相残害？难不成他们是被逼着成婚的？可既然不爱，为何不分开，何苦这般互相报复？唉，我实在不懂，这般有何意义，不是徒留烦恼，令人不快吗？”杨过摇头道：“世上好人少，恶人多，这些人的心思，原也教旁人难以猜测……”

小龙女望向济公。济公摇着破蒲扇，笑道：“他二人能有今天，都是自己的选择，咱们也说不来。世上究竟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这个嘛，和尚也不清楚。不过咱们啊，也管不了他人的好坏，是不是？”小龙女微微一笑，道：“是啦，他二人到今日这般地步，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向杨过看去，二人十指相扣，相对一笑，只觉世间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忽然公孙止狠狠将绿萼踹飞，绿萼身子飞出连着撞翻裘千尺，她光秃秃的脑门撞在石柱之上，登时鲜血溅柱，爬不起身。绿萼给父亲踢了这一脚，也俯伏在地，昏了过去。

杨过本欲置身于这场是非之外，眼见公孙止如此凶暴，对自己女儿都这般狠心，忍不住怒气勃发，正要上前与他理论，小龙女已抢上扶起裘千尺，在她脑后“玉枕穴”上推拿几下，抑住流血，然后撕下衣襟，给她包扎伤处，向着公孙止喝道：“公孙先生，她是你元配夫人，为何你待她如此？你既有夫人，何以又想娶我？便算我嫁了你，你日后对我，岂不也如对她一般？”

这三句话问得痛快淋漓，公孙止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麻光佐忍不住大声喝采。连潇湘子都冷冷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金轮国师本想借此机会铲除杨、龙二人，好洗刷败给二人的奇耻大辱，但杨过突来抢婚，将小龙女抢走，此时他也只能冷眼旁观了。

济公掐住绿萼人中，绿萼缓缓苏醒，见母亲受伤，起身到裘千尺身边扶起她，急道：“妈，你没事吧？”裘千尺冷声道：“死不了！”向小龙女怒目横了一眼，冷冷的道：“嘿，这小狐狸精果然美得出奇，无怪老的着了迷，小的也为她颠倒。”

公孙止给小龙女问得语塞，只神色尴尬，却不动怒，低声下气的道：“你怎能跟这恶泼妇相比？我是爱你唯恐不及，我对你若有丝毫坏心，管教我天诛地灭。”小龙女淡淡的道：“你对我使过不知多少坏心！天下我只要杨郎一个人爱我，你就是再喜欢我一百倍，我也半点不希罕。”说着过去拉住杨过的手。

杨过见公孙止到如今还对小龙女撒谎，愤慨异常，指着公孙止喝道：“你说对我姑姑没半点坏心眼，哼，你将我陷入死地，却来骗她成婚，这是好心眼么？她身中情花之毒，你明知无药可救，却不向她说破，这是好心眼么？”小龙女吃了一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儿，你到底服下解药了没有？”杨过笑着对小龙女点了点头，道：“莫要担心，我已服下解药。”他看向公孙止，说道：“你身上分明只有一颗解药，还给周伯通盗走阴差阳错到了我身上，可你却骗我姑姑，若是今夜让你得手，洞房花烛夜就是我姑姑身亡之刻……”说到这里，怒气大增，双目赤红，呵斥道：“你分明满口谎言！说什么爱我姑姑，呸！若非大师将另一枚解药给我姑姑服下，我姑姑岂能活着？”

他语气甚重，每一个字都重重打在公孙止脸上。公孙止望望裘千尺，又望望小龙女和杨过，眼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转，心中妒恨、情欲、愤怒、懊悔、失望、羞愧，等诸般激情纷扰纠结，从红毯之下取出阴阳双刃，喝道：“好，好！今日咱们一齐同归于尽！”

小龙女冷笑道：“过儿，这等恶人，我好后悔先前饶他性命。”呛啷一响，也从新娘的大红喜服之下取出一对剑来，正是那君子剑与淑女剑。杨过从小龙女手中接过君子剑来，说道：“姑姑，咱们今日杀了这匹夫，回家去！”

济公到杨、龙二人身旁，道：“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见血动刀动剑的。”他大手一挥，厅口两名绿衫弟子抬着一缸酒进来，走到中间放下酒缸。济公笑吟吟从怀中掏出一碗，舀了一碗酒，端着走到公孙止面前，一手持扇抵在他胸口，笑道：“谷主，今日乃大喜的日子，何必如此动怒？来，快喝了这碗喜酒！”

公孙止冷笑，正要出手袭击济公，却发现自己手脚竟不听使唤，端起那碗酒一饮而尽。他喝完碗里的酒后，直接上前将头栽进酒缸中。济公啧啧道：“你瞧瞧，你瞧瞧，就这么急着要喝喜酒啊！慢点！哎！慢点！”走到公孙止身旁，伸扇在他后背慢慢拍打。济公转头道：“你们两个！还不快把谷主拉出来！”

绿衫弟子将公孙止从酒中拉起来，只见他满脸通红，双眼迷离，脚步踉跄，左右摇晃。裘千尺吐出几枚枣核，朝公孙止射去。济公破烂蒲扇一挥，几枚枣核瞬间掉落到地。裘千尺怒道：“疯和尚，你干什么！”济公笑嘻嘻道：“我这不是要帮夫人你治病嘛，你手脚经脉皆被挑断，我自然只能拿你丈夫的手脚给你换上喽！”

在场众人听了济公的话皆是大吃一惊。济公道：“现下一应俱全，也是该给夫人你治病了！”他转身对绿萼招手，示意让她过来。绿萼走到他身旁，济公贴到她耳边说了一些话，笑道：“都明白了吗？”绿萼点头道：“明白了。”她走到酒缸前舀了一碗酒，回到裘千尺身边，道：“妈，您快喝了这碗酒。”递到母亲唇边。

裘千尺瞪了绿萼一眼，冷冷道：“你这疯和尚，又要耍什么花样！”济公道：“自然是治病，不过既然夫人不相信和尚，那和尚我便不用治了。”裘千尺冷笑道：“疯和尚，若是让我发现你敢耍什么花招，我定将你碎尸万段！”她将酒一饮而尽。绿萼道：“还不快把主母抬回去！”几名绿衫弟子听命，将裘千尺抬出了大厅，绿萼也跟着走了。

杨过、小龙女见闹剧结束，皆是微微一笑，正要手挽着手离去。济公朗声道：“此间彩礼齐全，灯烛俱备，贺客也到了这许多，正是大喜的日子！”他走到杨龙面前，笑道：“你二人何不在此拜堂成亲啊。”

麻光佐听了，很是高兴，大声叫道：“不错！杨兄弟，你就和新娘子在此拜堂成亲吧！”杨过笑道：“人家大喜都要扮做新郎模样，我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像个新郎。何况姑姑的凤霞披冠都被我撕了个粉碎。”小龙女嫣然一笑，道：“是啊，我也没好好打扮，实在不像个新娘子。”

济公哈哈大笑，扇子一挥。杨过一身衣衫已然换成一袭红袍，此刻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当真好一个俊俏的新郎。小龙女感觉眼前一黑，似是盖上了一块布，刚要伸手去掀，便感到手上被轻轻一拍，只听济公的声音：“新娘子现在可不能掀盖头，需得等洞房花烛时让你的新郎掀哩！”

济公笑道：“还愣着干什么？新郎新娘该拜堂啦！”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招呼人倒酒。赞礼人唱道：“吉时已到，新人同拜天地！”杨过拉着小龙女走到济公身前，旁人拿来两块蒲团放在二人身前。

“一拜天地！”

杨过拉着小龙女，跪在蒲团上，朝地下拜去。

“二拜高堂！”

杨、龙本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二人相依为命，但这些时日同济公一起，济公在他二人心中早已是敬重的长辈，于是二人向济公拜去。

“夫妻对拜！”

杨过扶着小龙女缓缓起身，二人面对面拜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济公起身，满脸慈爱，瞧瞧小龙女，对杨过笑道：“怎么还愣在这里不动啊？还不快带着新娘子入洞房！”杨过端起一碗酒，环顾四周一圈，高声道：“感谢各位宾客来参加杨某的婚礼，杨某感激不尽！”他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道：“杨某这便先走了。”拉着小龙女便走。众人虽见这新郎换人，但来都来了，也便酒水下肚，祝福这对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绿衫弟子带着杨过、小龙女来到婚房。只见新房红烛摇曳，大红的绸缎上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新房本来是公孙止特意让人布置的，现倒便宜了杨过。他拉着小龙女到床边坐下，心中“砰砰砰”跳个不停。

杨过右手一掀，将红盖头掀起，只见小龙女一身嫁衣如火，凤冠霞帔，微施粉黛，朱唇微点，头戴珠钗，宝石耳环，红烛掩映之下，当真美艳无比。

小龙女轻轻“啊”了一声，说道：“过儿，我是在做梦吗？”杨过微微一笑，道：“是真的，咱们成亲啦！”他伸手紧紧搂住小龙女，小龙女软软靠在他怀中，二人心中喜悦不能，甜蜜无比。

半响，杨过望着小龙女，道：“姑姑，我真是高兴极了！”小龙女面颊微红，道：“嗯，我也是。不过咱俩已经成亲啦，你还要叫我‘姑姑’吗？”其实“姑姑”二字于杨过而言早已是刻骨铭心的爱侣，但想到二人既已成亲，那自然不能再这般称呼了。杨过微笑道：“再叫姑姑确实不好。娘子夫人的，又太老气啦！”他又道：“你的小名儿到底叫什么？今天可以说给我听了罢。”小龙女道：“我没小名儿的，师父只叫我作龙儿。”杨过说道：“好，以后你叫我过儿，我便叫你龙儿。嗯，龙儿，龙儿，龙儿，真好听。”小龙女听杨过喊自己“龙儿”，嫣然一笑，靠在他身上。

杨过突然出声道：“嘿，瞧我这记性，咱们既做了夫妻，应喝杯交杯酒。”他起身到桌前，倒了两杯茶。谷中不沾荤腥，自然是没酒的，也不知济公先前的酒是从何而来，所以也便以茶代酒了。

杨过端着“酒”回到床边坐下，递给小龙女一杯，两人交换着喂下对方“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