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艾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有房间吗？”

我想了想：“你就住在这里吧，我这里有两张床。你回来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发现。”我伸出手指了指主卧的床。她也没推脱，答应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当艾薇睡去后，我来到了实验室。

其实实验已经差不多了，连带着溯洄计划也可以了，只是我仍在纠结。如果艾薇可以做到，那是不是一切都可以不用重来。如果能够改变A国的想法，是不是就能这样维持现状。我回想起了人们的欢歌笑语，想起了人们开怀畅饮的场景，回到过去我可以救姐姐。可是还能继续保持这样的局面吗？

人们会不会为了我自私的一个行为而饱受摧残，人们是否会继续像这样发展下去。这些问题都没有人去回答我。

我舍不得这幸福的百姓，却又思念着已经离开的姐姐。这人，总是贪心不足。

我回头看向艾薇的方向，灯已经被关上了，但隐隐传出了几声咳嗽。房间的隔音很好，如果传出声音来了，那我都不敢想象房间内艾薇咳的得有多撕心裂肺。她怎么了，我担忧起来，我已经承受不住再次分离了。

我收回视线后，拿出了一些枇杷，开始熬膏。妈妈小时候也给我熬过，那时我才六岁大一点，她听着我的咳嗽为我熬了一锅枇杷膏。我百无聊赖地搅动着锅里的液体，看着它慢慢变得粘稠，这感觉还挺好？

熬着熬着，我突然想起好像“温乐”身体也不太好。罢了，也给她熬一些吧，反正多熬一些也不会怎么样。我好像总是心软啊，特别是面对温乐。随手加入了一些中药，瞥见了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门边，她就那么看着也不进来。

原来是为了我的实验而来的吗？我嘴角勾起一抹笑，那事情可太有趣了。我的实验，怎么那么多人想来分一杯羹呢。

“还不睡吗？”我站起身摆弄着手上的仪器。她好像是被我吓到了，后撤了一步。“这么晚了，早点睡。”当着她的面，我撒了一些白色粉末入枇杷膏里。她的脸色发白，脚步匆匆离开了这里。我看着远去的温乐，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白色粉末：真没劲，就一点白糖而已。

如果是真的温乐，她估计会毫不犹豫地喝下，然后点起一根烟。连装都装不像，她背后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派来这种人。

没管她，我拿出了一把吉他试着弹。手指的剧痛让我不得不弹一会停一会，但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新灵活的使用手指，我必须忍痛。锅内逐渐烧开，我将吉他放好后就去把它们装入罐子里。贴好标签后，我放了一罐在温乐房间门口。还有一罐我勺了一点与温水冲泡带入了房间里。

房间内漆黑一片，看不清人影。我将水放在了床头柜上。为她盖被子时发现她的手上多了一个检测手表。这是用来检测什么？我疑惑不解，但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哪怕我知道其实她没睡。

轻轻将房门带上后，我来到了客厅。客厅里，钢琴的一个角正闪着微弱的红光。我内心一紧，连忙去将它取下，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小型的U盘。

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它，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专门拿了专用解密电脑。可当我把它插上的时候，我才不禁感慨，还是我多虑了。

因为那张U盘里只有一张照片，上面是姐姐坐在钢琴前。这个角度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而能够不被姐姐这种警惕心极高的人发现的，除了温乐还有谁。只是我百分百确定这个U盘绝对之前没有。这是要警告我吗？好玩，太好玩

“醒了？”艾薇身上搭着个衣服从房间里出来，见我坐在那里问道。

我没回她，指尖夹着那个U盘，随意摆动着。她来到我的对面坐下，低头看着那盘昨天的棋。看着她纤细的脖子，问：“何苦呢，换个身份对你有什么好处”艾薇没看我，拿起了一枚棋子：“别发疯了。”

我将U盘放在棋盘上，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她打开看了看，问我：“怎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轻笑出声：“温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演技真的很差。何况，她不能吃糖。”她身子微微一僵，却依旧没和我对视。我们互相僵持了一会儿，她终于笑了起来。她伸手摘下了蒙在脸上的那层面具：“好吧，看来是我输了。”

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会选艾薇？”我和她闲聊。

“因为你们是朋友。”她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手中点起了一根烟：“装谁都肯定不如艾薇让你信任。”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那个假的会是谁派来的。”

温乐洒脱地吸了一口：“我怎么知道。

“我觉得是管委会派来的。”我说。

她哦了一声，没反驳。“你就不反驳吗？”我好奇极了，她挑眉看了我一眼：“这么希望我反驳？”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那是你家。”她赞同似的点了点头：“对啊，有什么关系吗？我就一个养女又不是亲生。”

我无语极了：“你这样子被我发出去你就直接身败名裂，你信不信。”她张开了双臂，在我面前晃了一圈：“来来来，拍。”我扶额，完全不想理她。

过了一会，她才逐渐正经起来：“再多的事我也不能说，毕竟是养我长大了。你只需要记住，管委会内部很乱，而且和你姐姐的死有关就好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我的反应，见我没很大反应逐渐变得担忧起来。

姐姐的死？我冷笑了一下。那还挺好的，至少我没必要在顾及管委会当年之恩，真是太TM的好了。恨意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取而代之，要不是身侧还有温乐在我想我会直接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过了许久我才压抑住恨意，看着温乐的眼神我才意识到我刚刚是怎么样。

“昨天你和我说的打算是真的吗？”我主动转移了话题。

“是真的，但不是我要做。这是艾薇的打算。”她满脸忧愁地看了我一眼，我被酒呛到了：“你说什么，艾薇自己要做的？她是不是疯了。”

温乐摇了摇头，吸了一口烟：“我不知道，你可能还好，但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她转头，吐出烟雾，借以遮掩她眉目底下的忧愁。

“所以她真的在联系S国旧部？”

“是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一直以为我最了解艾薇。可事到如今我才认清事实，她不是什么温柔姐姐，她和温乐一样，是一匹野心勃勃的狼。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亮出自己的尖牙给他人致命一击。

真要说起来，我还帮了她一把。本来A国还真没那么容易人心动摇，是有关姐姐和我的事情在一步步摧毁人们对于A国的自信。这才为艾薇的复仇创造了绝佳的机会，当前的环境是最有利于艾薇实施自己的计划的，晚一点都有可能被他人所为难。

见我想明白了，温乐将烟掐灭：“怎么样，你想怎么办。”

“我要帮她。”我抬起头看着站在我身边的人：“我要竭尽全力去帮她。”

温乐表情复杂，她垂眸看了我一眼，突然开口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雅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是一场梦会怎么样？”

我感到了几分莫名其妙：“是不是梦有什么所谓的，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过好当下吗？”

“那如果你帮助她了，导致你一无所有。等你醒来时发现这只是一个梦，你会后悔你没有好好享受吗？”她又问我。

我思索了片刻：“不会，我在这个世界享受了很多来自人民的关爱，我要背负起这个责任。不管是不是梦我都要帮助艾薇。”

温乐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像个样子，之前那副样子给谁看呢。那就让我们一起看看这场好戏吧。”

说完，她戴上了那层面具，再次伪装成了艾薇的样子。隔壁房间的门正好被打开，温乐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我，她对我笑笑，只是这笑中藏有几分难堪的胆怯。我点了点头，递给了她一杯水。

她迟疑地接过了，看了那水几眼后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壮士断腕般一饮而尽。我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一幕，内心忍不住的想点破这一切。她喝完之后满脸惊讶，只是我没给她留感慨的时间：“怎么了，这么惊讶。”

“没什么，就是有一点感慨。你知道的以前除了阿若没有人给我熬枇杷膏的。”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就好像一个小狗。听着她的话，我内心一阵作呕。她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借我姐姐去敲打我。

她表面装得风平浪静，但当她转身回房的时候我听见了她小声骂我的话。

我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她的背影。在她快关门的时候，我举起手摆出了一个枪的造型对着她。“砰！”我轻声说。我确保她能看见我，因为我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在那一刻的惧怕。唉，真是难过呢。我还以为又有一个人来陪我玩呢。毕竟当年扮演姐姐的人也不少，怎么就是没有人能骗到我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房门外抱着胸的艾薇摆了摆手。

艾薇，哦不温乐走进来，上下扫了我一眼：“雅威，我怎么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伸了一个懒腰：“是吗，那应该是我从前被压抑的过头了。你要重新认识我了。”

温乐看着我没有说话，突然间她的眼中就饱含泪水。我那一瞬间变得不知所措，我知道她看着我想起了谁，我又没办法。“别哭了，拿去擦擦。”我只能温声哄着她，用纸巾挡住她看我的视线。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做别人的感受，那样让我感到恶心。可如果这个人是温乐，那就另当别论了。我无法对她责骂，因为她的爱人是因我而死。我不能去怪她，这也确实不怪她。如果我是她，我早已一走了之，远离这是非之地。可她选择毅然而然地站在我的身边，这样的人我怎么忍心又怎么能去指责。

“温乐。”我轻轻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她回我“怎么了？”

“你刚刚看见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她愣住了，接着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我：“我想起了叶若。在很多年以前，她也是这样的。少年意气飞扬，不懂藏锋避芒。只是后来，我只能在沙发上看见放空的她。”她靠在我的怀里：“我不希望你变成下一个她了。”

原来，姐姐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吗？只是我不了解她，我也从未认识她。那真是好可惜啊

“喵~”那只黑猫突然从房间玩跑了进来，我连忙把它赶到一边去，生怕温乐看见了生气。温乐瞧见了那只猫，眉头一紧。她蹲了下来，将那只猫抱在了怀里。

“这大抵就是命。”我听到她小声嘟囔着我听不懂的话，边说她边抚摸着猫咪头顶的毛。说来也是奇怪，平时凶到极点的猫咪在她的手上安静的就像一只好好的普通猫咪，没有叫也没有闹，就和在叶顺的身边一样。

温乐说她看不透艾薇，我也看不透温乐。

从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就没有一个选择是做错了的，不管做什么都绝对理智。除了面对姐姐的时候会出现一丝感情，其余时间都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我不明白，如果她真的什么选择都是正确的，那她又为什么不让我研究海水。海水到底有什么问题，居然能让温乐都谈之色变。

除了温乐本人，没有人知道。

如果把艾薇比如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那温乐就是无可挑剔的机器。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三个都是矛盾集合体。艾薇野心勃勃却被困于异国他乡，温乐无可挑剔却爱上了一名女子，我渴望又懦弱。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我不能理解温乐的很多举动，就比如为什么平时一向杀伐果断的她此刻为什么让那个冒牌货顶替她的身份，就比如为什么她没有杀死这只变异的猫。但我相信，她的举动会是对的，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什么时候，温乐才能把我当做一个好的合作伙伴呢。我不需要她挡在我的面前，我只需要她站在我的身后，让我为她遮风挡雨。平时再怎么强势，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只是一个人。

恍惚间我再次听见了母亲的歌声，她低声和身边的姐姐交流，没有给我一个眼神。我想快步追赶她们，可我们始终隔着漫长的山海。近处是抱着猫咪的温乐，远处是微笑的母亲和姐姐。再远处，是……我的爱人卫佑

卫佑要是在就好了，他会借我一个肩膀让我靠着他，他会在我伤心的时候给我一个吻。他会惯着我也会教我该如何为人处世。他会站在我的身边，就和当初姐姐与温乐一般举案齐眉。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的话，那我和他现实中应该在充满着诗意与浪漫的城市见面。他可以拿着喜欢的相机坐在随便哪一个台阶上。看见我来了，就举起手中的相机给我拍下漂亮的照片。他可能还会主动来找我说话，问我冷不冷。

那时大雪会落在我的身上，然后我帮他拍去身上的落霜，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种充满着缱绻情怀的故事如若能出现在我们的身上，那真是想想都觉得美好。

在我自由的发挥着想象力的时候，我才猛地想起。

我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觉得他肯定过的很好，却忘了有我这个爱人，他怎么可能过得幸福。

只要有我在，那他就永远不会被重用。因为我的身份太特殊了。

我这才想起，原来一切都是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