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篇】8.互闻

墨兰的铺子也算是有了点口碑，日后只要按季出些新品，总能慢慢步入正轨的。墨兰打算再过上半年，说服盛纮接受她把铺子所得的五成利送到以王若弗和林噙霜的名义开设的善堂上去。她可没忘记，那道人来府中时所说的“需以一半寿数为代价”，虽然观主已经告诉她那不过是个借口，但不妨碍她以此为由为林噙霜刷好名声，既能加倍激起盛纮的怜惜，又能在王若弗那得些好处，还于盛纮官声有益，他不会不同意的。而且打着王若弗的名头一起，老太太连“宠妾灭妻”这样的借口都无法用，想到老太太吃瘪的一幕，墨兰想想就觉得愉快。

墨兰私下也和林噙霜说了此事，林噙霜知晓要让王若弗白白沾了光很是不乐意，但也知道若是以自己的名义去做，别说老太太了，单是盛纮这关就过不了，只得同意了。墨兰哄林噙霜说多做些好事寿数便会回来，要林噙霜看着长枫和她各自婚嫁，再含饴弄孙当老封君。林噙霜闻言更是抱着墨兰直哭，也不着急和王若弗斗法了，当下开设善堂，多做些善事才是紧要的。

林噙霜心中清楚，墨兰说着那什么寿数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是希望自己在府中也有话语权，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被发卖的妾室，若是日后她在府中出了事，受过她恩德的人，感激她的善行都是会出手相帮的；若是还有了一定的名声，盛纮也不用顾及着老太太总说的“宠妾灭妻”，届时，谁也不能随意动她！连墨儿的亲事也不会被人看轻，随意做主了去。

二人便以手头的私房，偷偷派人在城外开设了一间小型善堂，收容5-10岁左右的孩童，安排了秀才教导读书识字，不求能参加什么科举，最起码能学会看账。墨兰也安排了一些事给善堂的大孩子们做，总不能干等着好处，这些日后都是可以成为她铺子的人手，只是如今还早，先慢慢影响他们即可。

这善堂对外说是盛家的王大娘子和林小娘子一起开的，但实际的管事和孩子都知道王大娘子不过挂个名，真正出钱又出力的是林小娘，只是碍于名声，不好宣扬罢了。母女二人偷偷做着这事，连长枫都没有告知，预备善堂完全成熟后再告知盛纮，若是现在就被盛纮知晓，还不定如何想呢。

墨兰借着想看铺子的名头央着长枫陪她出去了一趟，佯装无意的路过了张茂则的居所，倒是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气派，反而低调非常。也不像平常人家那样时常有负责采买的下人出行，墨兰有些失望，今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准备回去前，一辆马车停在了府前，从中下来一位着着青色宫衫，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众人见他到来直接打开了大门，将其迎进，墨兰想着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张内侍了吧，只是这人，为何有些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吗？

墨兰思索了许久仍没有头绪，索性上了马车预备家去，途中路过了那梁记果脯，便和长枫挑选了一些带上。今天这趟出门没白来，先确定了疑似张内侍的人物，又知晓了梁家铺子的具体所在，不管好不好吃，总归日后有借口来这铺子“偶遇”官家了。

墨兰和长枫带着果脯回到林栖阁时，恰好盛纮也在，见到一双儿女出门还不忘给林噙霜带东西，盛纮心中一阵欣慰。又想起方才在葳蕤轩中咋咋呼呼各种不忿的如兰，盛纮又感到头疼，同样是女儿，如兰怎么就不像华兰和墨兰这般懂事呢。

四人一同尝了尝带回来的果脯，味道其实和市面上大多数果脯铺子出产没什么差别，大约是更酸些，但同时又多了些回甘，更适合慢慢回味，若是感到疲累时来上一颗，心情约莫会好上一些。林噙霜对此很是喜爱，她近日各种事务要处理，头脑昏沉时吃上一点，还能够提神醒脑呢。

日子就在这样忙碌中过去，墨兰又到了该上玉清观的日子，这样每月前去打扰，墨兰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琢磨着是否可以想个法子让玉清观多赚些银钱？或者寻出一些适合在山上栽种的作物？她瞧着这些道长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又因着山中常年云雾缭绕物产不丰，那些个小道童时不时就得下山采买，但因道路崎岖，玉清观又处城郊，每回可以带来的粮食并不多。

但目前观中道人并不多，加之她和众人也还称不上熟稔，墨兰也还没想到如今有什么作物适合在这样的环境种植，只得先做罢。

到也因此想起了一种后世被称为”棉花“的植物，如今还被叫做”白叠子“的一种富贵人家才有的观赏花，是御寒的好物什！墨兰顿时激动起来，还有辽国的羊毛！若是能够和辽国做生意，让他们见识到羊毛的巨大利润，是否可以从内部让他们出现一定的问题呢。

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墨兰又冷静下来，就算寻得了棉花和羊毛，也不是可以直接推广的，还需要纺织技术，这些不是她目前一个小官家的女儿可以做成的。想到这，她想要遇到当今官家的念头更强烈了，只是如今并不单单只是为了攀高枝，更是想着能够将奇遇中所见到的种种奇迹都提前在大宋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墨兰在玉清观过了两日难得的松快日子，在盛家待着要时刻戴着面具，装出一副乖巧孝顺模样，她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如今年纪小小却要像前世那样对着一屋子寡廉鲜耻之辈卖笑陪好，心中一直郁闷得紧。只有在玉清观才难得的找回了一些儿时的意趣，玉清观的几个小道童没比她大多少，性子也不大静，几人倒也能玩到一块去，还要墨兰依着他们的辈分取了个道号：莫愁。

几位道长也不恼，总归观中清净，每日功课做了就好，这几个孩子往日也过得辛苦，能够过得快乐些也是好的，便由着他们在玉清观的后山瞎闹。

赵祯来到玉清观祭拜时墨兰已经下山，望着这观中众人和往日完全不同的面貌，赵祯感到惊奇，从前这些个小道童见到他都是十分严肃的，今日却多了些孩童的天真。连观主一贯高深莫测的面容上都能看出其中的笑意。不过赵祯并未打算细究，这些是道长们自己的事，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事他可以搭把手，却没必要事事都了解的那么清楚。

只是在离开观中时听到几个小道童说：”师叔，莫愁下个月什么时候才来呀，我们想她了。“”为什么莫愁只来观里两天，不能和我们一样一直在观里？“赵祯才反应过来，这位莫愁竟就是那位小姑娘，这是做了女冠，怎得还同这些小道童一般取了道号？

赵祯也没想明白其中缘由，只默默下了山，回去的路上路过了城外一家善堂，似乎才开不久，来往的人虽十分忙碌，却并不显得慌乱。赵祯望着善堂，想着近些年来朝廷开办的大量育幼堂，不止如此，民间也常有富贵人家行些善举的，但为何溺婴之风却屡禁不止？

赵祯心下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叮嘱张茂则派人看着这个善堂，一来看民间善堂如何行事，二来预防其中管事偷奸耍滑。

二人来到梁家铺子，赵祯照常入店挑选果脯，这果脯幼时小娘娘常给他吃，等到爹爹去世，便再也没见过了。也是从那时候，赵祯才知道，一直吃的果脯是李顺容——他的生身母亲偷偷做给他的，小娘娘也一直未曾声张，直到李顺容前去守陵，才把这一秘密透露给他。

自那之后，赵祯每逢出宫都会来一趟梁家铺子，李顺容入宫前在梁家铺子做过帮工，手艺都是从这里学的。赵祯同梁家人闲话了几句，便带上果脯回了宫，并送了一份给刘娥。

刘娥望着这果脯，思绪逐渐飘远，这东西的味道她也是不陌生的，在她刚入宫的那段时日，还是宫娥的李顺容也是给她做过的。所以第一次在杨淑妃处见到此物，她便知晓了李顺容的心思，既然李氏无意明说，她也不介意帮一帮她。她叮嘱淑妃不要在先皇面前暴露此事，平常李氏前来送果脯时也允许她偷偷看上赵祯几眼，更是在李顺容离开皇宫后，将梁家铺子的存在暗中告诉赵祯，也算全了一些赵祯思母之情吧。现在看来，赵祯也算不负她们几人的期待。

更多的，她现在是不能做的，若是李顺容能活过她，这太后的尊荣，她也未必不能享一享。

而此时的墨兰，手头也拿到了蹲守在梁家铺子和张茂则居所的小厮送来的确切消息，看过二人送来的画像，她终于确定上次见到的人就是张茂则。且梁家铺子那的小厮还送话来：梁家铺子的人说，这位先生每月都会和另一位郎君一同前来，他瞧着他们过来的方向，似乎是城外。

城外！墨兰心头一跳，一个可能浮上了她的心头，堂堂大宋官家，每月去一次城外做什么？想到上辈子听过的官家生母至死都在为先皇守陵这一传闻，墨兰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苦于所知太少无从确认。

但墨兰也并不觉得泄气，梁家铺子和张茂则这两条可以接触到官家的线索已经确认，她有预感，离她见到官家那一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