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因着大夫的诊断，墨兰这段时间还不用回到庄学究的课堂上，林栖阁众人更是将她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几日都不能出房，身边也不许不跟着人。

盛如兰和盛明兰这几日下学后也都会来她房里坐坐，陪着她说说话，盛长柏托盛长枫送了这几日的课堂笔记，盛长枫怕妹妹无聊，将自己手头的一些小玩意送了过来，盛华兰则是送了一些补品回来。因着林栖阁这一场风波，府中倒是难得的清静了起来，墨兰也借此回忆起了上辈子还未出阁时的美好时光。

曾几何时，府中兄弟姐妹也是有过一段和睦日子，虽有摩擦，但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并不涉及大是大非。可惜，这样的岁月，随着众人的长大，一去不复返了。那些上一辈人种下的恩怨种子，在盛家下一辈身上生根发芽，将一个又一个的人卷入其中。

盛墨兰也有被这几天的温暖打动，上辈子在梁家的几十年，无人问、无人爱的那段时光实在太苦了，骤然回到从前，盛墨兰才发现，她不止贪念小娘的爱，对家中兄弟姊妹的关怀，也是有渴望的。

可是一想到小娘的死，盛墨兰就无法平静下来，这份渴望，不能抵过她对小娘的死的芥蒂。更何况，她和盛明兰，是一定不能善了的，她们俩，各有各的执念。

她在梁家无人问津的那段时间里，想通了很多事情，盛明兰口口声声说小娘害死了卫小娘，这件事，又真的没有疑点吗？在梁家斗过之后，她才知道，内宅之中，多的是借刀杀人的手段。卫小娘即将生产的时间，爹爹和大娘子出门访亲，老太太也借口礼佛出去了，至于卫小娘早产的原因，当时房中只有卫小娘和盛明兰！真是可笑 ，当时府中的主子们都是盼着卫小娘死的吧，可是他们不愿意担上一点责任，而是将这个黑锅甩给了在盛府不受待见的林噙霜！

盛墨兰不认为这件事林噙霜有错，或者说，她唯一的错，就是还不够狠，留下了可以被人轻易查到的痕迹！在内宅之中，若是不争，林栖阁不会有盛纮的在意，不会有现下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不争，就会如同卫小娘一般，任人欺辱，即使最后一尸两命，依旧没有多少人在意。

或许，她是时候和小娘开诚布公的谈谈了，现在将卫小娘的事扫尾还来得及，若是不能扫除痕迹，也得让盛明兰查到这其中有葳蕤轩和寿安堂的手笔。盛墨兰倒是想知道，若是盛明兰发现卫小娘的死有亲爱的“祖母”参与时，会是什么反应，又会不会还将矛头对准她们林栖阁呢！

盛纮这些日子不曾留宿林栖阁，因此盛墨兰多了许多和林噙霜相处的时间，母女俩的感情愈发好了。”娘，卫小娘的事，那些尾巴你都扫除干净了吗？”盛墨兰突然的这句话将林噙霜吓了一跳，“卫小娘？她的什么事啊”林噙霜不愿意回应这个问题，她不想女儿知道自己在背后害了卫小娘两条命。

“娘，昏迷的这些日子，墨儿做了个梦，梦到盛明兰查到卫小娘的死是林栖阁做的，所以，她...她...”，“她怎么了！”林噙霜急切道。“梦里，她算计了我，害死了娘，而且因为她嫁得好，爹爹连牌位都没有给您立。”盛墨兰哭着说，林噙霜听得咬牙切齿，想继续问是怎么算计的，墨兰却说不记得了，只知道最后娘死了。

“好墨儿，别怕，没事，娘在这呢，娘不会死的，会一直陪着墨儿”，林噙霜安抚着墨兰，心中却已百转千回，当年的事在盛纮心中早已过去，但是没想到还有个盛明兰，可惜盛明兰现下在老太太处养着，倒是不好下手了。心中闪过杀意，但是玉清观观主的话又浮现在她的心头：“林娘子，往后还需多行好事。“难道，是因为她害了命，所以墨儿才会出事的吗，想到这，林噙霜不得不考虑派人回扬州做好扫尾，同时思索起，玉清观观主说的做好事，又该如何施行。

“娘，卫小娘生产那段时间，为什么祖母和爹爹，还有大娘子他们都不在呀？”耳畔又响起墨兰的声音，林噙霜瞬间醍醐灌顶。好哇！枉她林噙霜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卫小娘，却没想过，老太太和大娘子都在其中掺了一脚，想必当时，她的所作所为，寿安堂和葳蕤轩都是当笑话看得吧！既然她林噙霜知道了，那么她们也别想稳坐钓鱼台，大家一起造的孽，当然得大家一起承担后果了！

待盛墨兰睡熟后，林噙霜叫来周雪娘，一起商量了这事，二人一致决定要将水搅浑，第二日便安排人前往扬州，找寻当日的“人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墨兰也回到了庄学究的课堂，这都是上一世曾经听过的东西，墨兰并不觉得枯燥，反而叫以往多了一份沉静，让庄学究十分惊喜，讲课时时常让墨兰说出她的见解，并和盛纮夸赞：“若是男儿身，必金榜有名”。

墨兰这份变化学堂上的众人也注意到了，大家只当是墨兰一时兴起，并不认为她能够坚持多久。如兰更是明里暗里讥讽：”有些人就是死性不改，这么爱出风头，莫不是以为自己能考个状元回来不成。” “就算如今是大娘娘当政，怕也是看不上你这小小庶女呢，显摆给谁看，哼！”盛明兰还是和往日一样小心翼翼，并未说什么，只将如兰拉走了。

墨兰哑然，若是大宋真能允许女子科举，她虽没有状元之才，但想必，也不会名落孙山的吧。想到上一世长枫的落榜，还有他的凉薄，心头一涩。又想起昏迷时见过的画面，后世人人皆可读书，女子亦可走出家门，和男子一样于各行各业发光，又是一阵羡慕。

“或许，我也可以，若是我真的嫁给了未来的官家，那是不是可以在报复盛明兰的同时，也在这方面做一些改变呢？”墨兰心中有了一点想法。随即脑海中又闪过一副女子哀嚎、百姓流离失所的画面，这样山河破碎的景象出现时，墨兰头痛的几乎要站不稳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回林栖阁，躺在床上任眼泪横流。

“靖康、靖康......”墨兰几乎无法说完整的话，那样耻辱的事件，竟然发生在大宋！竟然距今不过百年！若是那一幕幕是真的，那所有的内宅争斗有何意义？若是这样，她非但不能报复顾廷烨，还得想法子护住他，毕竟，他是武将......

墨兰有些迷茫，她该怎么办呢？就算一时复了仇，可她的后代，碰到靖康之变，又该如何？对了！那个皇帝之所以会登上皇位，是因为前任官家短寿，且无子！若是官家能再多活一段时间，改革成功，靖康之变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墨兰激动起来，可是，这该如何做呢？官家，距离现在的她来说实在太遥远了，而下任和下下任官家，此刻还远在禹州，她根本无法接触到。

“就算如今是大娘娘当政，怕也是看不上你这小小庶女呢“盛如兰的话忽又在她的耳边回响，”大娘娘！”如今是大娘娘当政！那就说明，目前在位的官家并没有到垂垂老矣的年纪，而是才及冠不久！

墨兰欢喜极了，若是现任官家，那她的想法可实现的机会就大得多了！她在后世的画面中知道，当今官家执政其间，能人、贤臣不甚枚举，也有能打的武将！

且官家性格温和，处事清明，她还知道官家少时常去一家梁姓果脯铺子，这还是赵宗实上位后因福康公主之死流传出来的秘闻，她完全可以守株待兔！

但是，当今官家最后无子，不仅如此，往后过继的一脉也子嗣艰难，这又是为何呢？盛墨兰又开始检索起脑海中的记忆，但是一时根本无法找寻出原因，反而让她头痛欲裂。墨兰最后喘着粗气倒在床上，只好暂时先放弃这一想法，她似乎没有办法一次性从脑海中提取大量信息，只能日后再慢慢看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和官家相识，想到这，墨兰又坐了起来，回忆和现任官家赵祯有关的事情，有她前世听过的，也有后世记载的，默默地坐在窗前写起了“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