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高三前的最后一次集体活动大概就是五月的英语话剧比赛了，高二的每个班都要排一个剧目，早在四月中旬，罗宏明就因为声音条件好被文体委员点名要求参演，所以本来对参加文艺活动并不感冒的你也破天荒地主动报名了。

“我看看还有哪个女角色没有定人选哈……”文体委员皱着眉头翻看着《仲夏夜之梦》的剧本，“噢，有了，你可以演海伦娜呀！你这身高正好符合，怎么样？”

你偷偷瞟着他剧本上做的标记，只见“仙王奥布朗→罗宏明”赫然写在第一行。“还有谁要演啊？”你故意问。

“你看啊，仙王奥布朗是罗宏明演，他播音腔，可以演这种角色，仙后提泰妮娅我找了小文演，她……”“等等！”坐在桌上的你突然跳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罗宏明喜欢小文才故意让他俩搭档的，还是他们其实就是真情侣？”

“这不是我说的啊！”看到你突然逼近的脸，他慌忙求生欲拉满地摆手，“不过我确实听其他男生都说罗宏明对她单相思，我看着觉得挺真的。你不是和他关系挺好吗，怎么不自己问他啊？”

[好哇。]你醋意大发，瞪着走廊上像个傻小子一样顶球的罗宏明，心里早就骂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你继续问道，“那我单恋的狄米特律斯是谁演？”

文体委员清了清嗓子，干笑道：“ 不才正是本人。”

你感觉天都要塌了，恶狠狠地伸手要了本剧本。

第一次排练是在你们班的自习教室，罗宏明演得很浮夸，拿着把大扫帚当仙王的权杖。和他并肩站着扮演仙后的小文也被他逗笑了，文体委员看着他俩，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怒意，“你拿它干嘛，你又不是红衣主教，看见你就烦。”你一把把扫帚薅了过来。

他被你吓了一跳，委屈地看着你，大家都面面相觑。

“没事，不好意思啊，我们继续排吧。”你只能打圆场。

“狄米特律斯，是你先吸引我的！”你看着扮演你仰慕的人的文体委员念出这句台词，下一秒就笑得趴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行了不行了，我真说不出口哈哈哈哈哈……”

一抬头你就对上罗宏明笑盈盈的眼睛，尽管你们饰演的角色看似毫不相干，但是在大家喧闹之中的间隙，你们用目光无声地织着情意的丝线。这一切都被小文尽收眼底。有一次休息的时候她对你耳语：“你的眼神都要把我烧出两个洞了，要不咱俩角色换换，你跟他当夫妻得了。”

你小声揶揄道：“不用——你不觉得这么演有种偷情一样的刺激感吗？”

“杨千一你变态啊！”她笑着和你扭作一团。

尽管你很珍惜每一次充满欢声笑语的排练时间，正式汇演的日子还是很快到了。五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你们在教室里准备起了下午的登台。

“大家快来拿自己的服装啊,咱们租的衣服道具都到了!”罗宏明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戏服闯进了门，“先换衣服吧，这样不会把妆蹭花。”

在洗手间里，你和小文互相给对方整理衣服背后繁复的绑带。“吸气！吸气啊你，我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衣服死活扣不上！”小文急得涨红了脸，再用力恐怕衣服都要被她扯破了。

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涨红了脸，不过是憋气憋得。挣扎了一会，你彻底泄气地放松下来，“算了算了，你先别忙活了，我腰太粗了，早知道让他们租XL号的衣服了。”

“你只是早餐吃太多了，这会儿还没消呢。”小文揪着自己的衣领散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时前你在食堂狼吞虎咽了两碗拌面的样子。你哀嚎一声倒在她身上，你刚刚用卷发棒临时烫的头发也全散落在她的脖颈里。“哎呀，热热热！”她一把把你扶正，“没事，这点问题还难不倒我！姐去给你找个别针来啊。”

好不容易把衣服穿上，你决定人生中第一次动手化妆要拿罗宏明来练练手。“来敏民，我给你化个符合仙王的气质的绝美妆容！”

他将信将疑地落座在你对面的凳子上，闭上眼睛把脸凑了过来，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你学着旁边女生的手法给他涂了一脸妆前乳，抹上遮瑕后，你不禁小声嘀咕，“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啊……”

罗宏明被你的自言自语吓了一大跳，“要不，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你给我乖乖坐好！你应该信任你的造型师！”你一把把他按在了座位上，边扑粉底边威胁他：“再乱动就要把你头发给扑白了。”

如果不是这次给他化妆，你还从未仔细观察过他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鼻头。他的眉形也长得很好，你只需要加深一下他眉毛的轮廓就可以了。“我可是专业的，我画素描头像的眉毛手从来不抖……哎呀，我擦擦。”

“别把我本来就不宽裕的眉毛全搓掉了。”罗宏明感受着你用化妆棉用力擦着他的眉毛，当眼睛闭上时，其余的感官便会格外敏锐。他感觉着你的呼吸很近，徐徐扫着他的脸颊，像轻柔的羽毛拂过。

你精心给他挑了一盘珠光色的眼影，没轻没重地蘸了一刷子金粉。『是不是还要给他贴几簇假睫毛比较好啊…』你这么想着，眼影刷已经落到了他的眼皮上。

“你眼皮别抖！”你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一边命令道。

“我没有，明明是你手抖……”他猛地睁开眼时，发现你的脸近在咫尺，你认真地微撅着嘴的样子看起来很好亲。

然后他就这么做了。

被他啄了一口的时候你脑子里炸开了无数金色的火星子，两人的嘴唇分开时罗宏明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可能还被不少旁观者尽收眼底，他心虚地扫视周围，发现大家都一动不动地对你们行注目礼。

“哎哟我去。”文体委员手中的道具都掉在了地上，给自己涂口红的小文也不小心涂出去了。

“你这是校园性骚扰！”你抡起书包暴打对面一脸惊讶的罗宏明，在噤声一片的教室中只有他的求饶声格外突出。

小文给你化的妆格外好看，你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海伦娜，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脸。

你再次抬手整理了一下卷发，突然后腰上有什么东西崩开了，然后罗宏明的身影进入了镜框。

他红着脸低声道：“你的别针开了。”

“那怎么办！你……你快帮我别上，不要让别人看见了。”你不敢乱动，小步后退着挪到墙边。

他站在你后面，笨手笨脚地调整着别针的位置，可是越急越对不准，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慌乱中他的指关节时不时碰到你的后腰的肌肤，那是你最敏感的位置，你痒得躲开了一下。

然后就不小心被别针扎到了。

“嗷——”

罗宏明从窗帘后出来的时候，小腿上还留着几个清晰的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