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吱吱叫,柳持坐在食案前,感受到旁人死气沉沉的气压,但他也没办法确定是几个人。
他一句话没讲也没问,他知道问也是没有用的,发呆了好一会。
今日我未到,那怎么办,他们会想到我已经被人劫持走了吗。
柳持想。
这时,秦执温柔的嗓音如燕蝶飞入他的耳畔“你怎么样了?”
柳持以为他问的是吃的怎么样了。
“饱腹,多谢。”
“不是,我是问哥哥想我了吗?”
“。。。”有够离谱的。
秦执摆手将下人谴退,挨着他坐了下来,他的气息滚烫,身体硬朗,一股悠悠的桃花香,这倒不是属于男子的味道。
柳持默默往旁挪了挪,秦执也没再挨过来。
秦执坐在他身侧,扭头看他,柳持眉毛修长疏朗,像略微糙指的柳上叶,面庞似润玉白嫩光滑吹弹可破,醉玉楼也好生养着。
发丝柔软,醉似的挂在耳鬓旁,极具诱人,柳持梳的是低尾,发带末段,两颗碧色玉珠子清脆透亮,便如柳持一般晶莹盎然。
往下打量,柳持双手骨节分明,弹箜篌的手果真是好看,又白又细。
秦执默默看了好一会,柳持也感应到了些目光,有些不自在。
“你叫什么?”
柳持冷冷开口。
“你在好奇我吗?”秦执声音轻轻。
“。。。”
柳持无语可接,叹了口气。
“我总该知道要怎么称呼你吧。”
秦执抿嘴,想了想说,柳持应该不知道太子的名字。
“秦执。”
秦执…柳持…
还挺顺口的。
“秦执,你把我绑来究竟想干什么?”话一出口,柳持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虽然说过不会伤害他,但…他也怕,毕竟这本就是一件荒唐的事,他怕秦执会不耐烦。
但秦执不但没有,还认认真真的思考了。
“你是我的。”
“你要做的就是留在我身边。”
“我不是你的!”柳持错愕。
“我…我不属于任何人。”
秦执错开眼。
“嗯。”
不是便不是罢,留在我身边便好,秦执低眸淡淡想。
柳持只觉得毛骨悚然,什么谁是谁的,荒诞至极。
“你会放我走吗?”柳持轻轻的问。
“刚来才没一会就想走?”
柳持没有接话,秦执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保护你不好吗?”
“可…你我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秦执声音轻轻,分明是你把我忘了。
柳持突然想到,秦执说过,给他修筑的府邸能住人,还尚需一些时日,府邸怎么可能这么快修好,恐怕…是蓄谋已久。
柳持想着,便觉得可怕。
莫非,这人日日都在我身边,都在计划着如何绑我,都在日日观察我?
醉玉楼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不见了,他们会报官吗?何时才有人来救我?
思来想去得不到答案,直接问却得来一个这么荒诞的回答。
秦执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柳持心里复杂,
到底…为何要绑我?
“公子!!”园子外远远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
柳持突然一惊。
“筒过吗?他醒了?”
秦执冷道“嗯。”
“哥哥嫌吵我把他嘴封上。”
“没有。”柳持立刻道。
“让他过来。”
秦执吸了口气,朝不远处的侍卫勾勾手。
“带他过来。”
筒过被拉过来的时候,双手捆着,神情有些许狼狈。
“公子。”
“筒过。”柳持起身去想朝他声音处寻去,却被秦执死死摁住了大腿。
“你…别摸我腿。”
“非要过去说吗?在这里不行吗?”秦执放开手。
柳持没有理会,但也没继续向前了。
筒过愤愤不平“你个奸人,你放开我们家公子,你想对我们家公子干什么?”
柳持感到身旁人呼吸变沉重,马上制止说“筒过,我无事,你…怎么样?”
“公子…我也无事。”筒过打量着秦执,秦执始终偏着头看柳持的反应。
明明看不到柳持的眼睛,他却一直盯着,好似可以看出他心中所想,秦执眼眸滑动,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勾起淡淡的笑。
“来人,拿尺。”
一个下人便端着软尺来了,柳持不知所措,筒过也未再吱声。
细细的软尺如竹虫滑过他的腰腹,逗得他有些发痒,不自觉的向内收缩了下。
“别动啊”秦执轻笑。
“干什么?”柳持皱眉,有些发颤。
“量身,自然是帮哥哥备置衣裳啊。”
“不必了,我有衣裳。”柳持冷冷回绝。
“粗布麻衣,哪里配得上哥哥,哪些衣服穿在哥哥身上,我都会心疼的。”
“…别动我。”
“哥哥不听话,我就要将哥哥掐晕咯。”
柳持默不作声,秦执默默量好,将尺码给陈济,让他去宫里报些。
又思索了会,起身,将筒过拉了过来,筒过被压得跪在柳持脚下,柳持伸手就去扶。
他凑近柳持的脸,极具魅惑的声音响起。
“我去外头给你买些,你乖乖的不许跑噢。”
说完瞥了筒过一眼。
陈济凑过来“少爷,这种事,让奴婢们去做便好,怎能劳烦少爷呢?”
秦执意味深长的看着柳持
“他的事,我自然要亲自操持。”
说完长袖一挥,提步而去。
筒过皆看在眼里,待所有人都离开房间,他便小声的和柳持讨论起来。
“公子…认识这位公子吗?”
筒过跟了柳持两年有余,只见他总是孤身一人,闲聊时也只说过有两个已故的挚友。
“看方才那位公子作风行事,定是认得公子的啊。”
柳持沉默,他也…不懂。
那人没给他熟悉的感觉。
筒过见他没应,便心下也猜到他的意思。
“公子,我们要逃。”筒过压低声音
“嗯…必须要的。”
但是逃去哪?回醉玉楼,回蘅昕水街?他一个瞎子,对这华京不知,能逃去哪?
筒过看着他为难左右神色,便开口。
“公子,待我们逃出生天,我养你,这些年,公子待我很好,我一直知道,公子在醉玉楼所赚的银两不多,却将大部分都给了我。”
“让我在去年,娶了我心爱之人,筒过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柳持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这人行事猖狂莫名,我们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我怕就怕在,我们逃了,他的目标是我,他追过来,你也会被连累。”
“可我看着,那位公子不是会伤害你的。”
“但他将我用恶劣手段绑了过来。”
“我助你出去,你出去,便马上报官便好,你还有家室,否则我们只光躲,能躲到何时?”
筒过点点头,应了声“好。”
秦执是只身策马出去的,他觉得马车太慢了。
华京繁华喧嚣,纸灯璀璨琳琅触目,抬眼便是晨曦仿若的轻纱,摊边热腾腾的雾,便是那一帐中薄香。
烟火里的秦执意气风发,发丝和空气中漫着的香气纠缠不明,他定住马,飞扬的乌黑发尾被摆甩到颈侧,衬得肤白俊美,随随便便一个斜身都显得临风肆意。
秦执也不过是个丰神俊朗的十八少年郎,他也换了更为低调的衣裳,深蓝的收袖衣袍,正中是玉兰图纹,连带着两边的葫芦袖,都满是银丝玉兰。
而他便是华京明媚的春玉兰。
秦执始终盈着浅笑,想着宫里那位,心情就难以掩饰,店主摊家便也会热情的推荐,不一会,马背的收纳便鼓鼓当当起来。
秦执骑着马,在街上慢步逛走时,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秦瞬一脚踩在台阶上,一边拍着手吆喝,他的贴身侍卫就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秦瞬,果然得到父皇的允许,连侍卫都舍得带出来。
秦执靠近了他也没有察觉,他靠近一看,秦瞬在斗鸡,不由得冷眼。
“皇兄。”
“唉…唉?”秦瞬转头,很快又转回去,接着吆喝。
“今日怎么没去醉玉楼?”
秦瞬目不斜视
“没去,华京之大,不只有醉玉楼好玩。”
说完,秦瞬又专心投入到斗鸡赛场的热血淋漓中。
秦执不再停留,纵马离去,醉玉楼不知发现了没有,一个烫手的头牌消失不见,定要闹得风云鹊起。
他想到了柳持,便策马回宫,黄昏暮下,一马一人,快成了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