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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军伍四杰会罗平

大理英雄传

  清寒吹角,一抹残霞映照红。

  西风肃杀,黄沙与落叶齐飞。

  落日余晖,马铃与象鼓并起。

  鼓震天,罗平关外号角悠悠。

  待欲至,朔风怒卷已近黄昏。

  纵马扬鞭归故乡,暮然回首路苍茫。情深意重入鸿宴,一世恩仇付衷肠。

  莫道音容随流水,永存复国在心田。此中心事欲问谁?沧海一笑看残篇。

  段功督领大军就快到高蓬防守的罗平关地界时,十二月的朔风越卷越烈,风中隐隐传来了另一队马儿嘶鸣的声音,却又夹杂着铜锣号鼓声,待马蹄历乱之声渐近渐响。陡然间,一名身材健硕的中年虬髯大汉突然勒马遥指关中,伟岸挺拔的身姿在队列旁显得鹤立鸡群有点格格不入,却好生英姿飒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剽悍霸气,孔武有力的身影却又不失一点彪悍。只见其人背负箭囊,腰悬长剑,左手拉马缰,右手持斩马刀,从段功左侧纵马跃出行军队列,不时地顾盼前后与催促前排将士加快前进,也许是久别故乡的缘故,也或许是揣摩出主公心意,也可能是思念家里那位苦等数月的红粉佳人……

  大理罗平关遥望在即,昔日三军将士从大理跋山涉水、远徙而去中庆作战,至今外出苦战已有数月之久,归心似箭的心情自然是无比雀跃当不必说,这员彪将的催促对于将士来说实属多余。但从将士们颇为忌惮的眼神可以看出大家似乎对他是又怕又敬,生怕违命,会受到惩处。因为自从他为段功效忠,向来都做到令行禁止,执纪公平,军法严明,对违抗军令者,不分亲疏,一律严惩不贷。

  原来段功麾下这位敢于在三军面前横刀立马威风凛凛的悍将就是大理内大名鼎鼎纵横弛骋的施宗,也就是施秀的大哥,更是大理境内军武行列中的内家武学第一高手,膂力军中第一,另外他一手两仪阴阳指已修得炉火纯青,初臻化境水平,军中绰号‘圣手阎王’。施秀武技次之,膂力远不及兄长,于是放弃实重的斩马刀改使一柄轻盈的五尺朴刀,两仪刀法大多是兄长亲自改良传授,至于他两兄弟武学究竟师从哪里师从何人,两人从军后都始终保持缄口不言,众人见状从此也不再过问,只知道他两户籍都是大理人士,故而都不再存有戒心。

  而段功则从师于大理三大皇家寺院之一的无为寺崇武堂,一身武技大多源于无为寺。至正年间,张三丰祖师(丰祖原名张玄素)曾前往云南,云游大理点苍山的中峰玉皇阁拜会擅长音律的老道友陈玄亮。同时,与时任大理总管的段功相识,成忘年之交,曾于武学上对段功颇加指点。

  有史书上记载,玄亮与玄素同一师门。三丰祖师并留在那里居住了一年,谈经说道甚是默契。玄亮将玄素著经《上圣灵妙真经》、《大圣灵应真经》、《大圣灵通真经》,配以丝竹,曰《三玄妙谈经》,由点苍山玉皇阁十八道士、段府十六乐工共习,谈演于五华楼。大理叶榆、梓潼二地之地的四千余军庶,聆听于楼下,由朝至暮,无一退者。

  张三丰这个年纪早已集各派绝学于一身,对抗元朝、打击贼寇,在武林声名显赫。丹道上,完成炼虚合道修持,形神俱妙。段功与三丰祖师因缘际遇,丰祖这段时间将太极拳、太极剑法传于段氏的二子一女,并且陈玄亮的儿子静超、静远也得到传授。完成后便返回武当。丰祖为何在这里滇地结识他们,或许也是冥冥中暗合天意,了解一段因缘,这是一段真实历史,有源可溯,有史可依。

  姑且说下大理皇家寺院无为寺,原大理国二十二位帝王中,相传有八个(另说九个)帝王于无为寺出家为僧。除帝王外,段室宗室还有十五位皇族子弟出家无为寺,实为世间罕见。原大理国开国皇帝段思平之子段思英年少“烦于习文而尚武,好女色、性格暴戾”,为父皇段思平所不喜,段思平每欲废之传位于亲弟皆为众臣阻谏,后为亲叔段思良(段思平亲弟)设计篡位被迫出家无为寺,终老于崇圣寺,成为大理国第一任出家的皇帝,法号为宏修大法师,出行仍然全副鸾驾,主持无为寺,从此无为寺成为大理护国禅寺,伊始于他,大理逐步形成了僧读论语、儒称弥陀的社会风气,以儒教治国,以佛教治心。

  无为寺自南诏以来,为习武重地,精于刀剑、戈戟、棍棒,宏修善武,辟演武场。大理皇室子弟均规定要到无为寺中习武三载,执黄龙刀剑,方才可出寺佐国辅君。至段光任大理总管开始恢复沿用原大理国武制,每年的三月十五至月尾为观音市,大理各大寺僧同时集于崇圣寺,作水陆大法会。是月,崇圣寺、无为寺、罗荃寺、华藏寺四大住持,在观音市开设法坛讲经论法,多答辩。强者赐以金线袈裟,于十五日称法擂。十六日起为武坛打擂,擂主为去年的武擂之魁,上至段氏宗亲子弟、大族世子、僧侣,下至庶民,皆可争夺,胜者为主。擂期三日,擂台每年取武士六人,授以武职,用于军。佛法只讲一天,比武打擂要进行三天,可见大理国对武术的重视。时任总管段光这人也是侠骨英风,豪气云天,懂得举贤任良,知人善用,从中选拔了不少文采出众、才智突出的人,或引为幕僚,或安排入各司衙门任职。而施宗两兄弟就是以庶民身份从段光主政时期恢复的武制选拔中脱颖而出,被授予武职加上品行端正屡立战功进而为段功两兄弟重用。

  另说大理对段家宗亲子弟在武术上也有要求:按制,段氏直系,六岁习文武,十岁善骑射,十三演阵操兵,十五能诗词牍文,武能带兵打战,这样才能承继大位。有了这样的家规,大理段氏宗亲习武者甚众。秉义崇武,尚刀剑,与无为寺龙苑南,辟崇武堂,编罗汉兵八百,皆受比丘戒。出家修佛尚且不忘习武,真可称为“武痴”。秉义帝之孙段正明(保定帝)文采超群,武艺刀剑超群。正明出家分金一库,每外出中原必由随身沙弥以二十骡马满载金银。中原虽多盗匪,而大理国逍遥和尚手下随行皆以一抵十强,知者皆让之。能携重金让中原群盗不敢抢夺,这位皇帝和尚和他的随身沙弥武功也够高强了。保定帝之弟段正淳“长而勤学精武……十七大考文擢第一,武试居第三。”是个文武全才。段正淳之子段誉“幼喜刀戈”,在位39年,虽多次遭到刺杀,都凭借自己的武功擒获刺客,可见武功也不凡。不仅皇帝被要求习武,宫廷后妃和宫女也被要求习武。“又有女儿剑,为历代南诏段氏宫廷后妃、公主用剑。剑长一尺六,宽两指,曰‘女儿剑’,制功极精,‘女儿剑’一剑值千金。”皇帝经常与后宫女子击剑为乐。大理国另一位皇帝段正兴“幼善武,喜击技。立位后,亲率兵平诸叛,有‘飞骑军’之称。”君主喜好武术,臣子岂敢落后。原大理国权臣高升泰之父高智升就是保定帝麾下的勇将。“高智升幼贫,为御前随军。智升身高九尺,力能扳牛斗而双分之,臂力国中第一。精枪法,善骑射,智慧超群。家传铁鞭为陨铁打就,重百斤,后传升泰,世称高家鞭。”高升泰就是凭借武功被封为侯爵,而高升泰正是罗平关守将高蓬的先祖。据说大理高氏先祖与五代十国人称“白马银枪”第一名枪高思继同宗同源,高蓬虽是大理大族高氏后裔,却不是姚安高氏直系,引以为傲的高家鞭法只传承于姚安高氏后裔,高蓬祖上自然得不到先祖传承。然而先祖的精妙枪法却世代相传于姚安高氏、大理高氏两系,因此罗平关的高蓬曾以一杆丈八镔铁点钢枪立足大理世间二十余年几无敌手,鲜有败绩,唯一一次败绩就是段光初任大理总管时高蓬防守龙尾关外围实有出工不出力的嫌疑。因为那次受到姚安高氏族人蛊惑与梁王煽动影响,特殊敏感时期又受到段氏宗亲特意排挤故而安排到龙尾关做外围拼命三郎。但是他还是带领龙尾关外围为数不多的将士不顾性命血战金齿联军,而他一人力战金齿联军统领即原麓川路总管思汗法,被联军前锋众将群殴不敌,关内诸部将士那时候估计来不及出城援助,也或许是不敢出城援助,并未作壁上观,他心灰意冷之下暗自投了联军。

  高家枪法一共七个套路,又分为二二三式记真,注重下盘防守,一柄钢枪直取敌人弱点,让敌人摸不清虚实与长短,其枪法如灵蛇吐信,迅速击中敌人,让敌人无法动弹。

  高蓬的儿子高杰更是天生神力,颇有武学天分,后期竟然改单枪为双枪,将大理高家枪法衍生成双枪之术,苦练枪技至巅峰,枪出游龙,威力大胜父亲所使。而他与段功子女往来甚密,关系颇好,稍微年长于段功长女段宝姬,高杰尚处于弱冠之年,还未得行冠礼,却长得雍容俊秀,顾盼伟然。每次随父朝会,姑姑也就是段功夫人高兰都对他这个外甥喜欢得不得了,曾多次私下对段功谈及高杰,有意将长女宝姬许配给高杰,让大理段氏、高氏世代交好。每谈于此,段功都以宝姬年纪尚小,等宝姬年芳大一点再说,这个事就这样一直搁置了。

  话说大军已距罗平关只一二里,施宗甚是眼疾手快,远远地就望见罗平关城门下高蓬正骑着一匹棕黄色高头大马,一看就知道那是元廷从属国察合台汗国引进的有名宛地良驹,不同于大多数将士的坐骑,几乎都是矮小体健的滇马。只见他正领着麾下几名亲卫部将在战马下笑迎返乡大军。城关下适才还在进进出出整日忙于生计的商贾平民看到浩浩荡荡的大军朝着罗平关疾驰而来时,有的人不免心慌急促起来,甚至有的小孩因为担惊受怕一边狂跑一边在高呼“大军来了,贼军来啦,快跑”,一时之间城下民众乱作一团,卫卒根本制止不住,城上的不少军士连忙在城墙上观望,当一些年长稍微胆子大的人们倚在城角微微地探出头眺望见大军遍地迎风飘扬的段字旌旗时,看到几十丈外护城河城关守将带着一小队将士下马做出跪迎的姿势,才知道适才紧张的行为是多么的滑稽,是多么的愚蠢。这一刻大理英雄们凯旋而归,令罗平关驻防将士与大多商贾庶民再也控制不住潸然泪下。

  罗平出水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腥,12月的大理朔风虽然与日俱烈,却不怎么显冷。罗平关内的大理商贾庶民不顾卫卒的拦阻,径自飞奔出关外的官道上喜迎大军。

  “文宗兄弟,高将军带队出关相迎,有文秀兄弟在后军督队,您就放宽心吧,我们几个一起过去跟高将军寒暄寒暄几句?”

  “好的,主公”,言罢,施宗交待副将对接施秀大军安扎事宜,就从队列中紧随段功纵马疾驰罗平关城防下,他那张脸还是那样不苟言笑,依旧那么地冷若冰霜,就好像国中的人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都欠他天价人情。当那天鲜红的晚霞最后一丝余晖映射到他的脸上时,才发现他宛如一具会移动的僵尸,脸蛋还是那么的苍白僵硬面无表情。

  段功几人快马加鞭疾驰到关下,心情可以看出十分激动,段功连忙下马亲自搀扶起跪迎已久的罗平关守将高蓬。只见高蓬此人身材魁梧,容貌虽不失威严之态却极尽精明狡猾之色。高蓬亲卫部将随后自行起身对段功揖礼后,又一一向施宗行军礼致敬,众人寒暄片刻不等施秀至,径自一起入关到高蓬中军大帐。

  帐中坐定,已有军士为大家献上茶水,众人正觉口渴难耐已久,各自喝了香茶,方卸下护身袍甲留便服就座,不消片刻,几名军士入得帐中为众将摆席上了酒菜置了碗筷杯盏,并一同斟满了酒,只余一名名军士立在段功旁专程服侍待命,其它军士全部自行撤出帐外。

  “国主,杨员外郎昨日正午时分已然进关了,末将本想好好地招待他们几个的,哪知他们简单吃了一些,交代末将一点军务就走了,怎么劝都劝不住…”高蓬眉头紧锁,接着垂头丧气又说道:“真可惜,德胜这么个好兄弟这次怎么就这么走了,只怕他那眼睛不利索的老母亲……”

  “哎……内兄不必再独自伤心了,要不是因为我冲杀太过冒进,德胜拼死相救,他也不会…”段功眼睛顿时湿润通红,颇为伤心对着众人接着又道:“如今大军已入关中,暂且住下休整一宿,明早再行出发”。

  言罢,众将领命,旁侧服侍段功的军士得令,甚是机灵地自行走出帐外交接传令,半盏功夫时间方始入帐侍候。

  倏然间,只见高蓬旁座亲信副将对着高蓬附耳问道:“施秀将军怎么没来?”

  “国主,文秀兄弟呢?人哪去了?”高蓬一脸诧异,环顾段功部将,才发现疏忽大意,如副将提醒那样,还未给施秀添席座,脸上尽是办事不力的懊悔之情。

  施宗对着高蓬冷冰冰道:主公吩咐由他督后军,处理些许军务,稍会儿就会过来”。

  “来人”,高蓬震耳一呼,喊叫声甚是嘹亮。

  倏然间,一名军卫长进得帐中,揖礼待命。

  “另添置一席位于施将军右侧,留待施二将军入座”。高蓬对着军卫长嗔怒喝道:然后传令戍关的王将军,尽情犒劳三军弟兄,以飨美食美酒,让弟兄们好好畅饮一宿…”

  “得令,卑职这就去办”,只见这名军卫长处事更是机敏聪明,表情如释重负般离帐对着帐外一名军士交代了几句,径自向着军中马厩跑去,然后选了一匹利于跑腿的小马驹,朝着罗平关城防方向纵马疾驰而去,只一会功夫,影儿都没了……

  精将手下无笨兵,果然有什么样的上官,就会倚重任用什么类型的亲信卫士。

  方夜幕降临,待华灯初上时,施秀才携同后军诸将几人进得中军大帐中。对段功打恭作揖,礼毕,又对着高蓬诸将揖礼,然后入席就座,座定,几名伙头军士始为大伙添置上等酒菜。

  席中美食林立,有锅包肉,宣威猪腿,荷叶蒸鸡,玉溪三锅……大多是滇菜系,开胃解馋壮身体。锅包肉香酥脆,酸甜宜,桌上必备人人喜;宣威猪腿颇具特色,鲜香醇厚,过油抓糊味不及;又有荷叶蒸鸡焖香外溢,鲜嫩可口;玉溪三锅,伙头军士大为旁征博引,加入药材,转身成药膳炊锅,且荤素搭配适宜,围锅而坐,佳肴什锦,四方食事尽收眼里……

  又有醇酒飘香,席中美食云集,各色滇菜瞬间让众将食欲满满。西归大理这些天可把众将的嘴馋坏了,都在虎视眈眈盯着席中美食。

  方待开吃那会,除了高蓬所部陪宴部将,其余众将大多自顾狼吞虎咽,尤其是方随施秀而至的那几名后军部将饥渴难耐,这种时候哪里还有为将的样子,见此情景,段功也自放开,席中大快朵颐,推杯执盏,觥筹交错,与众畅快痛饮……

  众人十数杯醇酒下肚,已然略微有醉意,高蓬把盏执杯,连敬了国主段功三杯,又敬了施宗两杯,接下来只见他再次把杯中酒斟满,微笑着对着施秀。

  “文秀兄弟,上次听说您们几位弟兄把那个狗屁梁王下面的北蛮子一个个揍得皮青脸肿,我在罗平关听了这事,那叫一句话‘好生痛快’,来来来,高大哥我连敬你们几个三杯……”言罢,一口气连喝三杯,三杯关中药酒入肚,双颊始微酡红。

  “国舅爷见笑了,末将们几个实在看不惯那北蛮子哈力矢恃众欺人太甚的姿态,哪敢逞什么英雄,倒是国舅爷卫国戍边,劳苦功高,一杆丈八镔铁点钢枪曾在国中十数年难逢敌手,着实令末将打心底里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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