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洲房间。
陈子锋“怎么了?”
宁长洲敛下笑容,轻轻摇头。
宁长洲“就这样呆一会儿吧。”
陈子锋察觉到宁长洲不对劲,蹙眉。
陈子锋“不舒服?”
宁长洲“嗯。”
果然不能放松下来啊,实在太累了。
宁长洲双手撑在陈子锋腰侧,像两天前那样将后者压在身下。
陈子锋发现宁长洲似乎很喜欢这样做,仿佛这样极具占有欲的姿势让宁长洲很有安全感。
宁长洲就这样靠在陈子锋身上,像只无精打采的猫在哼哼唧唧地请求主人拥抱。
实际上,陈子锋也的确抱住了无精打采的宁长洲。
得到回应的猫愣神片刻。
宁长洲伏在陈子锋耳边,游神一样自说自话。
宁长洲“小时候,师尊教我,告诫我,剑道无情。”
陈子锋察觉到,尽管宁长洲安静得连呼吸都平稳得几乎难以察觉,却仿佛在微微颤抖。
宁长洲“那天,下雪了。”
一个拥有天蓝色瞳孔的男孩拉住了一片白色的衣角,黑发被束得歪歪扭扭。
“师尊,为什么要教我修无情道呀?”
看到那些在雪地上玩闹的孩童,被称为“师尊”的男人神色动容。
“你喜欢雪吗?”师尊蹲下身,眼神温柔。
“雪很干净,我很喜欢!”雪花在那双天蓝色瞳孔里,反射出男人从没看到过的生机与光辉。
师尊明白,那是一个小孩最纯真的渴望。
但最终,他告诉男孩:
“因为师尊希望小长洲的心和这片雪花一样干净,知道了吗?”
白发师尊捏住一片雪花,美丽的棱角在手心融化。
“等小长洲的头发全部变白,小长洲就是师尊的骄傲。”
“长洲明白!”
话说完的瞬间,师尊一头白发变黑,面容迅速衰老。
师尊自爆而亡,血溅在小长洲一袭白衣上,染红了那片融化的雪花;簌簌飘落的雪,白了小长洲的头发。
就在那一刹那,小长洲的整个天地仿佛被白红二色彻底填满,再无空隙。
奇怪,那个父亲一般的师尊就这么消失了,小长洲却感觉不到悲伤。
平静,杀戮,冷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十六岁的长洲生得一副好容貌,少年人的身姿本该肆意张扬,可周身的肃杀之气却怎么也无法散去,整日阴霾。
师尊教他无情道,他却始终感觉缺少了什么。
心结郁郁成疾,直到长洲知晓自己命中有一劫那天也没解开。
“长洲”,长命百岁的意思。
多么可笑,这就是无情道。
长洲不认为自己是师尊的“骄傲”,因为这颗心并没有像雪花那样干净。
又一个雪天,十六岁的长洲遇到一个赤发猩眸的男孩,很瘦,薄薄一层衣服就昏倒在雪地里,身下干涸的血渗进了雪被。
长洲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于是帮了他一把。
长洲问他叫什么名字,男孩明亮的声音如清泉:
“哥哥,我叫陈子锋,你叫什么名字?”
“长洲,你的家人呢?”
“哥哥就是我的家人。哥哥,就像我的太阳。”男孩弯起的猩眸里还有未化完的雪,像一个微风抚冰的春天。
温暖又坚韧。
那就是师尊所说的,如雪般纯净的心脏。
长洲愣住了。
自打那以后,长洲就成为了陈子锋的师尊,也是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哥哥。
长洲不喜闲聊,陈子锋却很喜欢跟长洲说话。
比长洲小了将近七岁的男孩很会夸人:“哥哥,你多说说话好不好。”
“怎么了?”
“哥哥有没有听过阳光打在溪水上的声音?”
“没有。”
“哥哥的声音就是那样的,很好听。”
长洲将毕生所学的无情道剑法教予陈子锋,却不准陈子锋踏入无情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陈子锋从未质疑过长洲的任何决定。
直到陈子锋十六岁。
宁长洲二十有余,一袭白衣蹁跹,笑颜温柔得使人如沐春风,平日里再不愿拔剑对决,陈子锋代之。像一个不染尘世的白发公子,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将长洲拉下神坛、堕入红尘情网。
陈子锋就是长洲唯一的信任,唯一的守卫。
春日的夜不算寒冷,凉风沁人。
那个晚上,陈子锋第一次对宁长洲的决定发问。
“师尊,为什么不让我修无情道?”少年的声线愈发稳重低沉。
“陈子锋,你总有一天要心存信仰,然后开始另一段旅程,我不想让你步入我的前尘。”长洲垂眸,神色认真。
“你的前尘?”
“无情无爱,半步黄泉。”
“现在还是吗,师尊?”
长洲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下意识地让陈子锋避开错误。
他也回答不出来。
长洲不敢肯定陈子锋,也不敢否定陈子锋。
“不是了吗,哥哥?”
长洲瞳孔猛缩。
陈子锋欺身上前,堵住了长洲刚想训斥“大逆不道”的嘴。
他一巴掌扇在陈子锋脸上,企图让后者清醒点。
“目无尊长!”留下这句话,长洲一撇衣袖,离开了。
那天晚上很短,只够思考一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陈子锋就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劫。
第二天,陈子锋脸上还有个浅浅的巴掌印,但依旧上“哥哥”下“哥哥”地喊,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长洲感觉心里的某个枷锁,已经要碎了。
但步入无情道,动情即下黄泉。
所以他不辞而别,跨越千山万水去寻找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方法。
那是一对耳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长洲回来那天,陈子锋不在,意料之中的。
长洲准备去寻陈子锋,没想到陈子锋从后环住了他。
陈子锋已经比他高了不止一点,再也不是那个能被扇出巴掌印的少年了。
“无情道,最忌有情。”
“一滴,用这个作剑穗。”
长洲和陈子锋交换了佩剑,饮下了彼此的心头血。
十年,陈子锋还是修了无情道。他比任何人、甚至比宁长洲自己还了解宁长洲。
如果必须死,那他要和哥哥一起。
那天,两人消失在林间。
从此以后,九道轮回,皆为长生。
第十道的宁长洲,第十次找到了陈子锋。
耳坠碰撞的声音,是陈子锋“归家”的方向。
——踏苍寻鞘。
苍,是为劫。
我如锋芒毕露的长剑,你是与我契合的剑鞘,我们从不在意彼此的心脏是否肮脏。
——
宁长洲靠在陈子锋身上,睡着了。
陈子锋伸手捋顺宁长洲散下的白发,摘下了那只耳坠。
那是镜尘的剑穗。
记忆如潮水回笼,一时之间,那句话异常耀眼:
“哥哥,我的太阳。”
哥哥,我的救赎。
哥哥,我的一切。
宁长洲和陈子锋,都是在无情道之中,跌落红尘的疯子。
——
作者说:陈子锋要开始攻了嗨嗨!!
写这章的时候就很爱,不管好不好我都爱这章!
码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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