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虽凶险,但好在没人重伤。
玄老和周漪带十四人吃了下午饭,宁长洲则以不舒服为由拒绝了用餐。
饭后,周漪将所有人召集到酒店会议室,她双手撑桌站起,眼神看向宁长洲和陈子锋。
陈子锋“……”
饶是被称为“万年扑克脸”,陈子锋此刻的表情还是出现一丝裂缝。
玄老在一旁,不打算说话,比起“审讯”,他更擅长喝酒。
这么想着,他就真的灌了一口酒。
宁长洲面色疲惫难掩,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坐直了。
周漪不啰嗦,她长驱直入道。
周漪(真面容)“宁老师,能否说说你和陈子锋有什么渊源?”
“渊源”,没有说“关系”。
宁长洲不动声色地笑了,他该夸周漪真会说话,还是说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垂眸,声音像飘落的羽毛般轻。
宁长洲“嗯,我和他是恋人。”
陈子锋皱眉。
当然,陈子锋已经猜到,宁长洲肯定要补充些什么的,他应该算是了解宁长洲在这方面的态度。
那个晚上,陈子锋记得宁长洲疲惫而迷茫的语气,更记得他无措悬置在空中的手。
所以他没有立马反驳,不只是因为宁长洲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情。
就算是陈子锋,宁长洲这副表情他也从未看到过。
除了陈子锋,其他学员都一脸惊愕,跟在洞穴那会儿无差。
周漪探究的眼神最终落在陈子锋身上,后者紧闭着唇,选择沉默。
僵持良久,宁长洲再次开口。
宁长洲“周漪,你爷爷的太祖与我同辈。”
宁长洲斟酌说辞,还是含蓄地提醒了一下周漪。当然,他没比伊莱克斯小多少,不过这样说出去太吓人,而且别人不一定知道伊莱克斯是谁,他只好缩小了范围。
玄老一愣,随后看向惊愕的老七怪队员,最终笑出声。
幸好周漪反应够快,她没有在这句话过多停留,只是换了个方向询问。
周漪(真面容)“那可否解释一下……”
周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她只能略过这个部分,随后望向宁长洲。
宁长洲了然一笑,手不禁抚上那只耳坠,响声清脆。
宁长洲“以血作契,此物为媒。”
陈子锋终于转头,宁长洲面上有一瞬间如那晚的落寞。他不知为何,心脏疼痛如摧。
宁长洲“字字泣血,千秋万代。”
时间归于长河,记忆梦回,永不腐朽。
非挚爱之人,不可厮守来世;非字字泣血,不能等待轮回。
陈子锋,为你经历多少轮回,为你陷入回忆的痛苦,每次都经历生离死别,每次都坚守来生。
陈子锋,这才是不公平的。
宁长洲脸色自始至终没变化,他说完了周漪需要的答案,起身回到房间,没回头。
伤心吗,也许有一点吧。
陈子锋也起身出去。
会议室霎时一片死寂。
周漪和玄老倒是听懂了弦外之音,学生们还好没听懂,只当这是那股力量的来源。
玄老“都散了吧,明天还有时间。”
学员们赶紧回各自房间,不想再感受窒息的沉默。
周漪很自责,本来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怎么偏偏就要揭人家疤。
玄老“让他们自己想想吧,不是你的问题。”
玄老又灌了一口酒,也出去了。
——走廊上。
陈子锋“宁长洲。”
这还是这些天第一次叫他全名。宁长洲回身,笑容不变。
宁长洲“嗯?”
陈子锋被宁长洲平淡的语气噎住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像条件反射,更像本能。
他也觉得很奇怪。
陈子锋“你的衣服。”
陈子锋只好避重就轻,反正宁长洲身上的白袍已经不能再穿了。
宁长洲歪了下头,脸上笑容更深,他抬眸示意陈子锋看向右手食指。
——一枚储物戒。
宁长洲“别担心。”
宁长洲一语双关,陈子锋大约是听懂了。
后者点点头,转头回到自己房间。
自己也才察觉到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居然有些安抚的意味。
果然,是本能吧。
他无奈笑了,转瞬又回到沉默。
“陈子锋”,一样的名字、一样的性格、一样的赤发猩眸,一样的武器、一样的招数……
爱上前生的恋人不是你的义务,但每个轮回,能得到你的也只能是我,每一个。
我用我的全部,赌的是你千秋万代不变的选择。
陈子锋,我现在就是“字字泣血”啊。
——
追魂剑不再铮鸣,安静了。
陈子锋现在大概找到一点头绪了,只是不想接受。
感情,从来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况且他还没有这方面的安排。
陈子锋(罢了,这不是我该想的。)
他暂时挣脱无休止的思考,起身冲了澡,躺下休息。
现在还没天黑,窗外晚霞艳丽如画。陈子锋有些辗转难眠。
他想起宁长洲刚才没吃饭,轻轻叹气,还是走了出去。
“陈子锋,你真是喜欢找事做”。陈子锋一边这样批判自己,一边思考该买点什么。
拎了好几个食盒的陈子锋终于在踏入酒店那一刻猛然想起他到底干了什么。
陈子锋(……算了。)
他有一瞬间感觉,心中早已松动的某个枷锁,彻底碎了。
——
满身血污没有清洗,宁长洲确实没胃口,他得先洗澡再思考问题。
看见浴缸,宁长洲回想起那晚。
陈子锋,如果是别人,你还会这样么。
从你身上得到力量的那一刻,我看向你的每一个眼神、面对你的每一个笑容,都发自肺腑。
爱我,是你铭刻在血液中的本能。
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
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想起来的。
——宁长洲换了一身白色长袍,跟陈子锋给他那件一模一样。
脸被热气氤氲着泛红,他披着头发出了浴室,发梢还在滴水。
窗外晚霞还留有余晖,他静坐喝茶,一派静好。
宁长洲(好像还没吃饭。)
宁长洲才想起来这回事,然后不紧不慢起身,有些懒散。
门铃响了。
宁长洲“进。”
宁长洲希望这人是来送饭的。
陈子锋闻言开门,带了几个食盒过来。
陈子锋“……你没吃饭。”
宁长洲“……”
宁长洲罕见沉默,转身让道给陈子锋。
陈子锋“不锁门?”
陈子锋甚至帮宁长洲打开了饭盒,后者见状挑眉,这是想明白了?
宁长洲“没有这个习惯。”
好吧,依这个武力值,就算没有他的血,宁长洲也能应付自如。
总之宁长洲看起来挺开心的。
陈子锋身上有跟宁长洲一样的味道,是安神香。
宁长洲“你不是洗了澡,还出去?”
陈子锋“不关你的事。”
好啊这个兔崽子,变脸真快。
宁长洲于是心生一计,准备赌一赌“兔崽子”对他的态度。
陈子锋要出去了,宁长洲看准时机,用力拉了一把陈子锋。
天旋地转,陈子锋被迫压在宁长洲身上,床头的饭菜还是一口没碰。
陈子锋咬牙,这人是不是要把他往死里试探才肯罢休。
两人跌坐在床,安神香独特的味道在空中纠缠,宁长洲发间隐隐透出洗发水的香气,是陈子锋这辈子都没关注过的。他一边手肘撑起上半身,一边手轻轻搭上陈子锋僵硬的手臂。
鼻尖轻轻相触,呼吸交错,彼此之间只需再靠近一寸,唇瓣就能贴在一起。
陈子锋猩红的眸子倒映了一双天蓝的瞳孔。
混沌又清明。
宁长洲看见陈子锋耳廓倏地变红,目光移开他的桃花眼。
陈子锋想转头错开视线,不料蹭到了宁长洲的唇。
宁长洲也愣了。
两人一时间维持这个姿势,相对无言。
陈子锋“……起来吃饭。”
陈子锋起身,眼中不知是恼怒还是错愣,亦或两者都有。像是被宁长洲的发香扰了心神,耳廓更烫。
宁长洲回神,心中了然,他抬头,笑得温柔。
要么,陈子锋大抵是遵循了本能;要么,陈子锋已经动心了。
宁长洲“谢谢。”
宁长洲很挑食,陈子锋带回来的却恰好都合胃口。
如果宁长洲是个喜欢孤注一掷的赌徒,那陈子锋在两人的对局中,就总是输家。
因为他总是下意识想让宁长洲赢。
本能有时恶劣又可怕。而对宁长洲来说,陈子锋的每个“本能”都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