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休息室。

宁长洲的耳坠一路上没消停过，一步一响。

陈子锋被清脆的碰撞声带回那个梦境——

他们相识在平静无风的早上，陈子锋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等待男人出现。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男人低头，散落肩头的白发落了几丝在陈子锋脸上，痒痒的，他天蓝色的瞳孔离得很近，陈子锋甚至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陈子锋。”眸色血红的小男孩答得乖巧。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男人红色的单边耳坠叮呤作响。

宁长洲“你在干什么呢？”

陈子锋“……没干嘛。”

他回神，自己靠在门框旁边，其他人已经坐下了，此时他们正伸头观察这里。

这里一点也不吵，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追魂剑的铮鸣随着宁长洲的靠近更加剧烈，陈子锋不知为何有些尴尬。

宁长洲上半身微微倾向陈子锋，像一只因为好奇而探头观察的猫咪。陈子锋想也不用想，他绝对不会下意识向下瞟了。

宁长洲“真的吗？”

宁长洲凑得更近，像是要从红发少年脸上找到破绽，他可能丝毫没觉得这个姿势有问题，甚至近到陈子锋能感受到宁长洲温柔细密的呼吸打在他的下半张脸。

除了潇潇外的几位女生饶有兴趣地看戏，她们感觉这两人有点奇怪了。

从学员们的视角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宁长洲因为前倾而在白衬衫内隐隐暴露的腰线。

宁长洲的肩背线条很匀称，不是白斩鸡，也不是壮汉……

马小桃（西西快看，宁长洲肯定是有意的。）

马小桃化身牵头羊，表情可疑。

西西（那肯定的了。）

凌落宸（我也这么觉得。）

江楠楠（确实。）

男生们不清楚女士们激烈的眼神交流，但也好像懂了一点。

陈子锋“你……”

陈子锋用了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话。

陈子锋完全不敢低头，宁长洲的衬衫本就宽松，他这时候低头太不规矩了。虽然都是男人，但这到底也不一样。

陈子锋又不是真的榆木脑袋，他没那么神经大条。

宁长洲“嗯？”

宁长洲眼神玩味，陈子锋红发下只有他能看见的耳廓换了颜色，还一直蔓延到脖子上，大有跑到脸上的气势。

宁长洲当然知道陈子锋经不住逗，但他从一开始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嗯”这一声在外人看来，就是学生不回答老师，老师追问的情形。

陈子锋眼底难得有些慌乱，他将怀中追魂剑收紧，后槽牙紧咬着，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陈子锋（这人到底要干什么？）

宁长洲“想到什么了吗，小朋友？”

他低头又抬头，戏谑的光芒于眼中流转，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陈子锋没看它们，却依旧像中了邪。

宁长洲“还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陈子锋不复往日的冷漠淡然，宁长洲此刻清楚看见了眼前人满眼的震惊与恼怒。

陈子锋（……这个疯子！）

宁长洲说这两句话跟刚才的陈子锋一样小声，玩弄意图满满的话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里好像及时转了个聪明的弯，就像是真正的恋人在培养气氛。

他终于低头，愤怒使他忽略了身前人白衬衫下的景致，他眼神像要吃了宁长洲，而当事人却满不在意地挑上一边眉梢，那张脸看起来更妖孽了。

这个时候的宁长洲比任何时候都要脱离那梦中悉心教导学生的模样，但他上挑的眉梢却能与那张温柔如春风的脸庞重合。

“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是巧合还是蓄意？

是初见还是重逢？

少年无数个安睡的夜晚，这位“客”就是他梦中的主角。

陈子锋将面前人眼中没打算藏的戏谑和笑意看了个清清楚楚。那双桃花眼，那只耳坠，那头白发，那对蓝瞳……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到底是不是他？

陈子锋“……”

陈子锋闭上比平常更加猩红的双眸。

只是两句话而已，陈子锋，你真没出息。

他稳了稳心神，良久开口。

陈子锋“宁老师可有安排？”

宁长洲无声笑了。

宁长洲（这小兔崽子，真能藏。）

宁长洲是什么人？他当然不可能顺着陈子锋的意愿走。

他在平时确实温柔又冷静，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可是现在这个空间太狭小了，即使宁长洲的后背感受到很多道炽热的视线。

但这有什么关系？

人都有欲望，欲望即枷锁。

宁长洲眼神中不知什么时候带了点醉意，他上身更加贴近陈子锋，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少年怀中剑。

追魂剑越来越暴躁的铮鸣居然消停了。

越炙手可得，就越不安。

越不安，就越渴望得到。

宁长洲单边耳坠还在响。一步，一想。

陈子锋冷漠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他认输似的垮下脸，脸到脖子全部“熟了”。

宁长洲“你的武魂比较容易暴躁，我帮你看看。”

宁长洲“一会儿再来找我吧。”

陈子锋“……是，宁老师。”

这人……简直不要脸了吗？！

陈子锋现在更多的是恼怒，心悸那个瞬间太过短暂，不值得陈子锋浪费时间。

看了一出默剧的众人赶紧转头，余光却还在瞟。

宁长洲“今天给你们一点休整时间，明天开始正式上课。”

众人起身告别陈子锋和宁长洲，识相地出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