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金硕珍你不该来的

金硕珍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涟漪。

他没有丝毫恐惧，只流露出些许惋惜。

可阿尔贝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悲哀。

半小时前。

金硕珍月亮要升起来了。

他背过身，披着夜色的月华向白塔的高台走去。

现在金家已然成为外强中干，只剩下腐朽躯壳的纸楼。任何人只要轻推一把，就可以看见这曾经的巨物轰然倒塌。

白塔守卫（似乎是觉得他走的太慢）走吧。

金硕珍没有应声。

台下是狂欢的群众，如野兽般捕猎着活人的血肉。

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一员。

但现在的阿尔贝没有他，阿尔贝的白塔容不下他，也容不下任何人。

末世后总有大风，猎猎的西风牵起他的衣角，平添了几分萧索，他继续向前走去。

金硕珍（了然一笑）

金硕珍阿年……

转过身去，背光的身影遮挡了所有的遐想和过往出逃的浪漫。

金硕珍（半是叹息半是释然）

金硕珍你不该来的，阿年。

他已经一无所有，在阿尔贝层出不穷的迭代杀戮中一败涂地。

江年（不忍开口）阿珍…

面前的女人褪去了年少的青涩，妩媚明艳的面孔还残存着一派天真。

她从前是阿尔贝的明珠，现在也是。

江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江年你明明不用——

金硕珍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摇了摇头，复而抬起，又重拾了骄傲。眼中略带讥讽地望过去，打断了江年的话。

金硕珍为什么呢？

像是自嘲一样的话，带着浓重的悲伤，吹散在风里。江年愣在原地。

金硕珍我也想知道呢……

金硕珍（停顿一下）江年。

金硕珍或许三年前，你就该像今天这样拦住我。

字字句句中的遗憾使得江年不由得回想起曾经。可没有多少时间，金硕珍又开了口。

金硕珍像今天这样。

金硕珍阻止我奔向设下的坟墓。

金硕珍阻止我沉下无爱的沼泽。

江年我……

金硕珍（恍若无闻）阻止我走进我溺水的人生。

可是你没有。

最后一句话，金硕珍没有说出口。

到了今天，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江年没有感觉到男人的怨怼，他似乎也没有恨，有的只是释然。

江年如果……

江年我选择你呢……

闻言，金硕珍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又很快复原。他掩饰似的把手放到了嘴边，否定了这个回答。

金硕珍你又骗我…

金硕珍（苦笑）江年。

金硕珍…就这样吧。

少年人所有的无畏和热忱早就跟随过去的他，一起埋葬在了三年前的春天。

三年前没有越过的，那个阳光普照的春天，现在的他也没有道理可以越过。

金硕珍闭了眼，继续向白塔外走去，直至高台的尽头。

伸直双臂抬起，风从指缝中呼啸而过，没有重量的东西此刻却重如千钧，压在心头。

向后倒去，失重的身体急速下坠。

睁眼。

金硕珍眼前仿佛浮现出江年的笑容，一如当年两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

都多久了……

金硕珍阿年…

明明自己当时的脸都要记不清了，另一个主人公的脸却清晰异常。

原来…

改变的人，从始至终都是自己。

江年金硕珍！

江年过不来了，白塔的守卫不会让没有罪的人踏上高台。

可金硕珍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月亮来了，带着救人的解药。

他开始不再发光，月亮也不再永恒。

他的美消失殆尽。

彻底立起了阿尔贝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