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宋轩熄灭了屏幕，沉默着把手机还给阳仔。

　　“我们要去哪？刘文想要做什么？”

　　阳仔把袋子里的蓝色西服上衣拿出来，套在身上。阳光下，编织在西服里的银丝泛着粼粼闪光。

　　“送你去冉青家。至于他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艳阳当空，照在湖面上，反射出的光芒晃得宋轩一阵眼晕。

　　他的双手罩在眼前遮阳，对阳仔说：“你们是怎么通过宋家的审查入场的？”

　　阳仔小心翼翼地把西服收好放进袋子，“我确实是摄像，小桃，就是那个记者，也确实是记者。只是我们接的单子比较杂，金主让我们报什么我们就报什么。”说完阳仔还不忘带上一个俏皮的wink。

　　“这么好的衣服，你真的不要了吗？别后悔啊。”

　　宋轩摇摇头，“你喜欢就送你了。”

　　阳仔得偿所愿，笑得更加灿烂。

　　宋轩又问：“你说金主，是冉青的父亲吗？那个黑——”

　　阳仔急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人家也做正经买卖的。不过是偶尔采取点特别手段～”

　　宋轩点点头，“外面的媒体呢，也是他们找来的？”

　　“这个不是。是刘文拜托我们给同行放出的风。毕竟他以‘H.C试药计划受害者’的身份，不管是不是真的，哪家传媒也不愿意错过啊！诶对了，这些刘文没告诉你么？”

　　宋轩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栋别墅楼离他越来越远，远处的喧嚣他听不到，那处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终在视线延伸处近乎缩成一个小黑点。

　　……

　　冉青在海市边一座小城里有一套公寓，刘文把宋轩安置在这儿是希望他这段时间可以远离纷扰。再者，宋家势力再大，也不至于手眼通天地找到这里来。

　　烟雨漫舞，水乡情柔，这样一座江南小城，宋轩竟然从没来过。

　　在船上这一路他也想明白一些了，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哪怕再担心，他也要保护好自己，才不辜负刘文费尽周折把他救出来。

　　“往哪走啊这是？”阳仔看着手机里的地图晕头转向。

　　“我看看。”宋轩拿过他的手机，四顾几下，手指向面前的小楼，“就是这栋。”

　　二人拾阶而上，一阵门铃过后，冉青打开了房门。

　　“哇塞！真是这儿啊，我搞晕了都。”阳仔咋咋唬唬说着。

　　冉青是第一次见宋轩——青山远黛，像水墨画一般俊秀的眉目，这是一种纯透中带着清雅的好看。

　　他有点开始理解刘文的色令智昏了。

　　“那个，”冉青清了清嗓子，侧身让开一个空隙，道：“先进来吧。”

　　公寓上下两层，进门之后就是敞亮的客厅，电视机的声音被放的很响，在门口就能听到。

　　冉青向客厅瞟了一眼，面色为难，欲言又止，“你们先上楼吧。别弄出太大动静。”

　　阳仔一双好奇的眼睛忽闪着忙向客厅张望。

　　“对了你的手机，刘文叫我交给你，卡是新的，这段时间你就拿这个联系他。”冉青拿出一只新手机递给他。

　　电视的声音仍然很大，宋轩能清楚地听见内容，铺天盖地的全是对刘文大闯订婚宴的报道。

　　“他没有告诉我你们今天的计划。”宋轩把手机攥在手里，越握越紧，“他到底是怎么计划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和浑身紧绷的肌肉相反，他的声音平缓、沉静，像无风时平静的湖面，他将情绪藏的很好。

　　“你们已经掌握关键性的证据了吗？”

　　宋轩暗暗祈祷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无法收场，此时此刻刘文还能借着事件的热度把聚光灯吸引到自己身上，以暂时保证他的安全。然而如果他到最后都拿不出关键证据，以宋家的手段，舆论很快就会平息。当无人再注意他的时候，他就危险了。

　　宋轩心里感到惴惴不安，出了满手心的汗。

　　突然，电视声戛然而止，脚步声从客厅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道：“我们凭什么告诉你，宋少？”

　　宋轩循声看去，和朝他走来的任琪视线相交。宋轩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嫌恶，仿佛他是她生命中最不想见到的人。

　　冉青见任琪过来了，忙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一面笑脸相迎，一面把一只手背在身后比着手势叫刚进屋的二人赶紧上楼。

　　谁料，任琪根本不吃他这套，宋轩也不。

　　“我知道我身份敏感不该这么问，但你们放心，我谁都不会告诉，哪都不会去。你们可以收回这个手机，在这里看着我，我都愿意。我只是担心刘文他……”

　　宋轩话未说完，就被任琪毫不客气地打断：“你不觉得自己特别虚伪吗？真的，不要再装成这么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了！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刘文会动摇报复宋家的决心吗？要不是为了救你出来，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所有眼光引到自己身上，当整个H.C的靶子！”

　　任琪红着眼睛，几近歇斯底里，字里行间充满了怨恨。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根本没有能实锤h.c的证据，你满意了吗？你演够这出富家少爷出走的戏码了吗？真是可笑，和你比起来，明明一无所有的是刘文，结果到最后，却还要让他牺牲一切来拯救你。你该有多得意，你的父母毁了他的父母，然后你呢，也来毁掉他是吗！”

　　啪嗒一声，宋轩攥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反驳任琪的话，或者说，他认为任琪其实说的对。他就这样孤立地站在原地，身影单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

　　冉青见任琪也差不多发够了脾气，浅吸一口气拉起任琪的手轻声劝：“别为不值得的人……”

　　任琪的眼光像淬了剧毒的箭，满载恨意。宋轩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轻抿着一双薄唇，面色有些苍白，用艰涩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字。

　　阳仔有些看不过去，蹲下来帮宋轩捡起手机，挽起宋轩的胳膊要拉着他上楼。

　　“我不会让刘文有事的……我保证。”迈上楼梯之前，宋轩轻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