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

刘文坐在沙发上，手肘拄着膝盖，双手交握成拳抵在额前，眼睛死死地盯着茶几上的电话。

　　突然，铃声响起。

　　像是早在心中预演了千百遍，几乎是铃响的瞬间，电话就被刘文接起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喂？”

　　听筒里传来一阵噪声，然后是宋轩的声音：“文哥。”

　　如是重负一般，刘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他急急询问。

　　“没事。他们把我锁在我自己房间了，屋里都装了监控，我现在躲在洗手间给你打电话呢。”

　　“监控？”刘文语气担忧，“太过分了！那你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全，别和他们硬碰硬。”

　　“嗯。”宋轩低声应下，没再说话。

　　“芽芽？”刘文轻唤着，感觉对方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宋轩很不想说，但他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刘文。

　　“这次他们抓我回来是想让我和那个祁总联姻。”

　　“祁总？”刘文的眸中隐有火光，他的。手上紧紧握着一只水杯，杯里的水都跟着颤动。

　　“芽芽，”尽管内心充满焦急，他还是尽力把语调放得平缓轻松，“你放心，我会尽快接你出去的。”

　　宋轩小声说：“知道了。”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感觉到宋轩情绪有些不对，他柔声道：“你把视频打开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宋轩没有开视频，语气黯然地：“明天我就要去做清除标记的手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抱膝蜷坐在马桶盖上，缩成一团，字尾带着颤抖，“刚刚他们按着我注射了一支药。文哥，我感觉……我身上的茶香越来越淡了。”

　　刘文感觉心尖好像被烫了一下，“味道没了也没关系的芽芽，我们还会再见面。那只药打完了之后你有什么不舒服么？”

　　宋轩轻轻摇了摇头。

　　刘文略微宽下心来。他接着道：“你把视频打开好不好？让我看着你，你也看着我。”

　　过了几秒，宋轩打开了摄像头。红肿的掌印烙在他左侧的脸颊上，唇边也泛着点点鲜红。他本就皮肤白，脸上这道血印子显得更加突兀，触目惊心。

　　刘文握着水杯的手劲更重，啪得一声，水杯被摔放在茶几上，杯中水洒落出来。

　　“没关系文哥，我……”

　　“谁打的你？！”

　　宋轩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刘文，他的眼里燃着一蓬火，夹杂着疼惜，热辣辣地落在宋轩身上。

　　“我没事，你别冲动。”宋轩克制又冷静的声音响起：“昨天我和我妈吵架了，这一巴掌是她打的。我也是宋家人，在这里没人敢动我，我很安全的。”

　　他看着视频那头焦急的、满眼心疼的刘文，努力挤出一抹笑，“好啦，别担心我了。你看看你黑眼圈这么重，昨天又失眠了吧。好像一只耷拉耳朵的小狗。”

　　刘文摇摇头，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真佩服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

　　宋轩俏皮地吐一下舌头，“对啊，那不然咱俩对着哭么？”

　　……

　　他们正说着，洗手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宋轩机警地站起来，把手机静了音，放进里衣口袋。

　　宋薏坐在客厅里，手上正翻着那本宋轩这两日无聊时闲看的书。她一身居家打扮，少了许多在商场上锐气。

　　见宋轩过来，她只懒懒地抬下眼皮，道：“妈让我过来劝劝你。看来她是真不知道咱俩关系有多不熟啊。”

　　“既然不熟，那你就赶快出去吧。”宋轩嘴上也不相让。

　　宋薏冷笑一声，视线在宋轩身上扫视了几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他脸上那道红手印上，“从小就这么倔！你和我们抗争到最后能得到什么？我上次在晚宴上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也是宋家人，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薏的语气听起来很轻蔑，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但是宋轩知道，这几句话是带着温度的，宋薏真正关心人的时候，语气就是这样。

　　“姐，我不要认命。”他抬眼去看宋薏，目光灼灼，“我要过我真正喜欢的生活。”

　　宋薏的眉头皱起来，好像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不认命。”她苦笑一声，“有必要吗？我做一个好alpha，你做一个好omega，一切都会简单多了。”

　　“什么是好omega？是乖乖嫁给祁总，还是牢牢地替家族和公司保守住我们拿人做实验的秘密？”

　　宋薏的表情有些僵硬，对于这样的质问，她选择别开脸，深吸一口气，说：“都是。”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轩坐到沙发上，手掌覆面，声音发哑：“你走吧，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宋薏盯着他单薄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来到他身前，俯视他说：“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的。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叫你嫁给祁总是父亲的意思，你知道父亲的为人，和他对着干没有任何好处。”

　　她挨着他坐下，很难得地拿出做姐姐的样子，揽着他的肩，“芽芽，这次别任性了，你不会赢的。”

　　“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祁总？以我们家的实力，难道要受他一个人的牵制么？”宋轩问。

　　宋薏来到窗前，遥望远处苍幽的山与湖，漫不经心道：“我可以告诉你，反正已经无所谓了。”

　　“其实新素的实验一开始我并不知情。直到有一天那个邢主任来找我，说一些什么‘兑现承诺’之类的怪话，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原来，妈为了帮新素，私下里和邢主任重启了试药的计划。没过多久，那个祁总就带着邢主任找来了。邢主任唯利是图的本性，他早就倒戈，把新素实验的一切细节都告诉了那个祁总。之前妈就去找过你对吧？”

　　宋轩想起来台风那天发生的事，点点头。

　　“那个时候父亲还不知道，妈也是天真，以为自己能和祁总私了。当时祁总开出的条件是h.c百分之五的股份还有，你。妈是omega，手里是没有股份的。而且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也很快捅到了父亲那里。”

　　“邢主任手里有证据吗？”

　　“有一些，但都不关键。不过祁总手里除了新素实验的证据，他居然还有十几年前那场实验的证据。他从来不是为了区区百分之五的股份，他的野心之大，是想和父亲合作成为h.c的股东。邹家的人也是蠢，被人耍了都还蒙在鼓里。”

　　“所以现在是祁总和父亲在联手？”

　　“算是吧。但这只是暂时的，祁总的加入会为我们带来港城市场的业务，也可以帮助父亲肃清异己。等到祁总踢走邹家取而代之，父亲就会下手处理掉这个祁总。把你嫁过去是父亲在向祁总示好，让他放松警惕。我知道这不公平，但是在这个家里本身就不存在公平。此事因新素而起，我也受到训责了。”

　　宋轩也来到窗前，看到宋薏精致的侧脸上流露出懊悔。主要负责的alpha犯错只是受到训责，与事件无关的omega却要赔上自己的人生。

　　这就是宋家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