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梦中总有个奇怪的女人,她穿着洁白的长裙,站在海边,面朝大海。
而梦中的林愿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可就是无法向前一步。
迈不开步子,她只能一遍遍地看着那个只回过一个头的美丽女孩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海中。
林愿不敢想那海水有多冷,海风吹着那女孩的头发,袖口,裙边,吹起一个美丽的弧度。
可梦中的她明显没有去欣赏这美丽的一面。
按常理来说,不该如此。
林愿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就是一个冷血的人,她从小就知道。
很小的时候她就展露过自己惊人的画画天赋,她能欣赏一切美丽的事物。
哪怕它为此牺牲的是生命,林愿也丝毫不在乎,她没有同情心。
许多年前,她的父母死于火灾中,而她却活了下来,有人问她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答:“很美。”
没错,是很美,冉冉升起的火焰,她被火烧的看不清皮肉的一条腿,在她眼中,那都是极其美丽的。
她说这就是艺术,可没人懂她。
她也曾为自己死在火灾里的父母难过,毕竟自己就是流淌着他们的血。
可当她想起自己那个变态的,喜欢幼女的爸爸。那个发癫的,患有精神疾病的妈妈她又觉得可笑。
爸爸喜欢美人,也不是一般的美人,林愿的妈妈就是在14岁的时候失身在她爸爸手中,他夺走了妈妈的清白。
那个封建的时代,她妈妈的父母把她塞给了那个可怕的男人。
林愿妈妈的精神病是有遗传的,所以林愿也有。她妈妈本来有机会不被激发出来的,可惜,爸爸那年强奸了她,让她失去了自己,完整的自己。
后来,又在爸爸一次又一次的残害别的小姑娘后彻底爆发。
在林愿的印象里,妈妈好像就没有正常的时候,她发癫的时候不正常,不发癫的时候也不正常。
而她那个可恶的父亲,曾经被捕过一次,可那时的安保工作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带并不有多大作为。
动用了点特殊手段,爸爸就出来了。
在林愿年满13周岁那年,她爸爸也对她起了歹心,可惜,他失败了。
因为她13岁生日当天晚上,火灾就发生了。
林愿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随了她的母亲,硕大漂亮的眼睛,高挺小巧又秀气的鼻子,以及漂亮的唇形,无不彰显着这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所以她的父亲起了歹心。
好在一切都没发生。
但又有些可惜,她这样的美人,却沦落如此。
那天,她自己一个人办理了父母的死亡证明和自己的孤儿证表情淡漠,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当然,更可惜的是,她的父母,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也有。
而她爱画画也算是受此影响。
她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病,遗传了父亲对美丽事物的欣赏。
没错,儿童,可不正是美丽可爱的存在吗,她的父亲有病,但确实懂得欣赏。
可回荡在她梦中这个女孩,与林愿梦中的自己,貌似……没有欣赏这一说法。
这是奇怪的令人深思的问题。
林愿每每梦醒,都记得自己梦中有这个人,她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很美,也确实很美,可她就是记不住她的模样。
每次想提起画笔作画,都不知从何下手,那人是美的,美到极致。
可……林愿就是想不起来,也画不出来。
就算是画出了大概,也怎么都无法绘画出她的脸。
于是,她近乎疯癫地设法让自己陷入沉睡,再次见到她,然后记下来。
可她就是做不到。
林愿并不好奇梦中的是谁,她觉得或许是自己画笔下的哪个有着悲惨身世的人物,又或许是她父亲手下的哪个可怜的女孩。
她不好奇,但她一定要画出来。
所以,她已经被催眠睡着5个多小时了。
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好吧,其实从她开始想画出这个女人,开始设法让自己陷入沉睡时这个女人就没再出现过。
林愿有些失望。
后来,一个摄影师观察到了这家小画廊,问林愿能否进去拍照。
林愿同意了,她当然会同意,她对她的每一件艺术品都很满意,自然不怕它们见光。
而这个摄影师拍下的照片中,就有那幅未完成的《梦牵》。
这是那幅画的名字,很浪漫,但并不适用于林愿,她的性格,不像是会取这个名字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毕竟,她其他画作表的名字可是与这幅画截然相反,画风也截然相反。
在《血腥》《晕》,等作品中,它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很快,这些照片就火了。
火得莫名其妙,摄影师是不简单,但也不至于如此轰动。
现在林愿的画已经成了香饽饽,各家豪门的少爷小姐无不为此疯狂。
有不少砸高价拿到林愿的手机号,以及这家小画廊的地址。
林愿对此烦不胜烦,她是不愿意卖出自己的作品的,她不是没钱吃饭。
特别是……那群人对这幅未完成的画作十分感兴趣,他们都说愿意出高价购买。
林愿的画风怪异而抓眼,也有不少人真正为它们着迷,那些真正懂艺术的人在联系林愿,而其他人,在联系林愿的画。
林愿都不愿回复,她只是想让自己的作品见见市,但可不愿卖出去。
她可以送了,可以毁了,可以扔了,但她绝不会卖了,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唯一的追求。
她把它们视为自己的家人朋友。
只不过,血腥恐怖了一点而已,反正她不在乎这点。
而她现在另一个追求就是找到梦中的那个女孩。
于是,她考虑了很久,觉得开个画展,增加一下画的知名度,也好让自己找到那个女孩。
没多久,她就准备好了一切,她没有出面,只在监控室里看着人们一个个痴迷又丑陋的脸庞。
他们嗅到的是金钱的味道,独一无二的东西往往会激起人们渴望的欲望,特别是这些为了彰显自己身份的“企业家”。
可林愿很快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她身边是她的父母,女孩长得漂亮。
她的父母也透露着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温文尔雅,和林愿的画作有些不搭。
可林愿越看那背影越眼熟,她跑出监控室卖力地寻找着那个女孩,可那个女孩正和她的朋友打招呼。
她的朋友同她也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怎么说,她很符合今天画展的风格。
林愿其实也挺喜欢亚文化,她喜欢一些刺激小众有趣的东西,就像蒋芸儿。
她就是个这样的人,当林愿真正了解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蒋芸儿的真面目。
这哪里算得上是一身白裙漂亮可爱的乖宝宝呢,她可简直不要太冷血有趣。
纯纯的白切黑。
但这都是后话。
林愿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个女孩。
她就叫蒋芸儿。
她们聊了很多,但大多都是蒋芸儿在发问,叶己除了打了声招呼以及接了她两句话外,就没再说过什么。
蒋芸儿也不恼,继续和她说话。
直到她被林愿冷的无话可说才闭上了嘴,而这时,林愿终于再次开口了:“你很漂亮,我能请你做我的模特吗?”
蒋芸儿没犹豫,答应道:“乐意至极!”
于是两人又陷入安静中。
林愿画着画,安静没持续多久,就听蒋芸儿开口:“林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林愿从头到尾没有告诉过她自己的真名,她画作用的名字也是化名。
可蒋芸儿却能精准地叫出来,她不理解,同时,蒋芸儿的话也让她费解。
歪歪头,将头探出画布,又摇摇头。
她对蒋芸儿没印象,准确来说她对她在孤儿院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
只知道有个女孩一直和她一起,后来,这个女孩也离开了她。
其他的,她不清楚。
不清楚那女孩是谁,叫什么,为什么和她这样的怪胎玩,她也没问过,也没机会再问了。
见此,蒋芸儿垂下头,也不再吭声。
直到林愿画完,她效率很快,但其实画作并不是很精美,她只是想记录下这一刻。
而至于为什么不多花点时间,她也不知道,她潜意识觉得,天黑了,小芸该回家了。
走之前,蒋芸儿塞了张自己的名片给林愿,她说:“阿愿,我是你永远的缪斯。”
林愿好像心猛的被揪了一下,她发病了,打发走了蒋芸儿,自己卖力地掏出口袋中的药,吞了下去。
忍着想砸掉东西的冲动,她害怕自己砸了那张粗糙的画。
她又一次去找了心理医生。
说实话,她的病已经好久没犯过了,但之前这位心理医生都快成她专属的了。
她不差钱,想要姚渊只医治她是没问题的,可姚渊不同意,好吧,他不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林愿成了姚渊的常客,有段时间几乎天天来。
她除了询问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外,同时也问了姚渊蒋芸儿的事。
姚渊说自己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因为他催抹去了林愿在孤儿院时的记忆,但林愿没告诉她自己在孤儿院还结交过这样一位朋友。
林愿要求恢复自己的记忆,姚渊说自己办不到,不要老把他当成耶稣。
他说:“哥们,你自己在我催眠你之前可没说要恢复这个事儿啊!”
“老铁有抹去的实力没恢复的方法哈!”
林愿沉默,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抹去这段记忆了。
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又或者不是她自愿抹去的,她不记得,不知道。
于是她就问姚渊:“那我是自愿的吗?”
姚渊沉默了,林愿也明白了。
姚渊说,她当时是和孤儿院院长一起来的,而她,是哭着的,到姚渊这里时眼泪都还没擦干。
但是还是同意了。
姚渊不能说这算不算自愿,但看林愿那样,多半是不想抹去的。
于是姚渊让她到处转转,回福利院转转,万一能恢复呢。
林愿同意了。
但她没去福利院,她想,既然如此,她找蒋芸儿应该也没问题吧。
蒋芸儿那话,她们一定是认识的,但不记得了,而她忘记的记忆片段,只有福利院。
那蒋芸儿也一定是她在福利院认识的。
所以她第二天就按名片拨打了蒋芸儿的电话。
蒋芸儿同意过来了。
她们在林愿家里的画室中。
画室很暗,也很安静,打开灯,有些让蒋芸儿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惊讶。
她又画起了画,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但她的手却没停过。
蒋芸儿没有摆什么很优美的姿势,她只是半躺在沙发上,画面就足够美了。
可林愿画着画着却画成了她梦中的样子,她睡着了……
蒋芸儿笑了笑。
将林愿一只手搂在自己肩上,轻车熟路地将林愿带回了她的房间。
房间很昏暗,窗帘是紧闭着的,蒋芸儿没有拉开窗帘也没有开灯,只是把林愿放在床上,转身离去。
她没来过林愿家,但通过对林愿的了解,找到了林愿会喜欢住的房间,没有犹豫就将她带了进去。
她走出了房间,却没回家。
蒋芸儿观察起这个房子来,简装,黑白色系,是两人都喜欢的类型。
转了一圈,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她笑起来,无声的。
没一会,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绕到落地窗边。
回来后,笑容更深了。
好看却又诡异的微笑,处处透露着危险。
而林愿,时隔两个多月,她终于又梦到了那个女孩,这次她看清了脸,确实很美,因为那是蒋芸儿的脸。
然后,她又看见了两个孩子的身影。
一个女孩托着画板,认认真真地画着另一个女孩。
画面一转,两人靠在一起,“你会是我永远的缪斯对吗?”
那人点点头。
后来,“缪斯”女孩被领养了。
按常理说,很少人会选择养那么大的孩子,她都记事了,想要亲近也不容易。
但这一家就是收养了蒋芸儿。
那天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蒋芸儿临走前看了林愿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林愿没看懂她在说什么。
可当初的林愿没看懂,现在是林愿却看懂了,她在说:“我等你来找我,我的小画家。”
“我会是你永远的缪斯。”
是啊,年少时的蒋芸儿是林愿的缪斯,现在,也是。
她当初因为没有听懂这句话,专门去学了唇语。
可她早就忘了她是如何说的了,如今,她想起来了,她不仅想起来了,还亲眼看见了。
她醒了。
看着黑漆漆的一片,有些慌乱,急忙掏出药片,塞到嘴里,没喝水,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起身寻找蒋芸儿。
她记起了一切,想当初,她抹去记忆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当然,这是姚渊说的。
而恢复记忆,只需要一个人,以及一觉。
她当然也记起了孤儿院院长为什么要她抹去记忆。
因为她是个该死的同。
她喜欢的人被领养走了她高兴,可蒋芸儿被养父母虐待的事被林愿知道了,林愿就发病了。
急着说要去救她,可无论如何,她都救不了她,蒋芸儿的父母怎么算虐待她呢?
给她吃饱,给她穿暖,也给她买漂亮衣服,只不过是语言过激了几句,被她那个所谓的弟弟欺负了几下而已。
更何况,都是些“小打小闹”,家里的事情,可不是难免的嘛?
这对比那些山里的,和那些不被领养的孩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
……
所以,林愿无可奈何,她凭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救她,她去寻求院长,可收了大笔赃款的院长哪里会管这些事,索性,就带着她这个恶心的同性恋去做了催眠。
而现在,那个孤儿院的院长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是林愿,她不会那么做,因为她的潜意识中有个人不让。
可现在她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可不正是蒋芸儿吗?
但,她同样也知道了孤儿院院长的死因,小芸啊……
这又是何必呢,何必脏了你的手呢……
她出去找了蒋芸儿,此时的蒋芸儿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但是电视没开,是黑屏。
“下一个目标是谁,要我帮忙吗?”
“我……亲爱的缪斯小姐。”
蒋芸儿愣了愣,释然地笑了……
……
“欢迎来到新闻联播,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我们终于解开了谜团,当年杀死……以及前几日突然暴毙而亡的豪门蒋家夫妇的杀手终于查到……”
……
“缪斯小姐,左手抬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