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奶奶家一直都是衣食不缺的状态,陈平安有段时间好奇过,她的子女状况。
佟奶奶说,她只有一个女儿,是个很出色的画家,后来嫁去了南京,他们想把佟奶奶接过去住,但佟奶奶恋旧,喜欢在上海这里的老房子住,不过逢年过节的会带她去南京待一段时间。
陈平安六岁半的时候,师父们给她找了个学校上。她仗着自己“生而知之”,学业方面从来没让师父们操心过。
但就算她学习没有任何问题,师父们还是会仔细关心,“作业有疑惑就问师父噢”类似的话她三天两头就能听到。时间久了,陈平安觉得是不是他们太闲了,试图从自己身上找点事做,便偶尔表现出对题目的不解,装模作样地问他们问题。
陈平安和师姐苟吉祥,还有武馆里的其他几个师兄弟都处的很来,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可爱又嘴甜的小女孩。
隔壁佟奶奶还念叨过,她十岁的外孙虽然礼貌,但还是有些内向了,她多希望自家外孙可以像陈平安这样,嘴巴像抹了蜜一样能说会道。
“这孩子已经好几年没来过上海了,亚宁还没见过他的哈?哪天得问问他来上海不,然后就让他带你出去玩。”
又是一年春节,过了年陈平安就要七岁了,就是今年,她认识了那个佟奶奶家的外孙。
……
武馆前院,门口的门大开着。
苟吉祥面对着墙扎马步,底盘相当稳健。陈平安搬了小桌椅在前院写作业,对着敞开的大门,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不失为一边学一边提升免疫力的方法。
但对于一年级小学生水平的题,陈平安不屑一顾,边写边和苟吉祥聊起天来。
“师姐,什么时候二师父才会教我那个神功啊?那个神功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明天你带我去集市逛逛可以吗?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逛过集市——”
“师姐,小师父最近越来越唠叨了,像前面两条街的那个徐大娘一样,受刺激了吧不会是?”
“我觉得这个题,简直是,易如反掌,易如反掌啊!很一般啊!”
“话说,师姐,从今天起床我就感觉不大对劲,我觉得我的脖子不太舒服!好像,被魔鬼掐住了命运的喉咙,越缩越紧……越缩越紧……”
陈平安小嘴叭叭叭叭的,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苟吉祥都要接不上话了。
不知何时起,大开的门口就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高高瘦瘦,十分笔挺,陈平安苟吉祥对话像打算盘似的停不下来,他愣是等了好会儿才找到她们不说话的空隙敲门。
苟吉祥收了功,“谁啊——”
陈平安抬头,那少年接着就开了口,“我是佟奶奶家的外孙,外婆说做了冻米糖还有其他点心,要我带来这个武馆分给大家。”
苟吉祥闻言,便回屋里找师父他们那些大人出来迎客。
而陈平安眼前一亮,好好好,佟奶奶又做好吃的了。
她当即抛下手中的笔,闻着那少年手里食盒的味儿就去了。
“谢谢哥哥,请给我吧——”陈平安相当狗腿地笑,抑扬顿挫的语气很难不听出来她的谄媚。
少年右眼皮不禁跳了一下,没说话,默默把食盒交到她手上。
“你好,你是,李亚宁吗?”
陈平安已经把食盒打开了,“是呀是呀,你认识我吗?”
少年微不可查地点头,“外婆和我说过你。她说你,很——”
“可爱”两个字到他嘴边转了个弯,少年用现阶段学过的知识将这个词转化为——
“很活泼。”
陈平安嘿嘿笑:“谢谢哥哥,我也觉得我很活泼!”
少年抿了抿嘴,沉默小会儿后,平静开口:“你毛衣穿反了。”
陈平安咬冻米糖的动作顿住了。
……有点丢人。
但没事,佟奶奶家的外孙就是我的外孙,丢就丢吧,大家都是邻里,转头就忘了。
陈平安这么想,傻笑两下,继续吃冻米糖去了。
少年也没再说话,两个人都杵在庭中间,怪尴尬。
陈平安就秉承着来者都是客的想法,直接招呼他去客厅坐。
“哥哥你叫什么啊,怎么称呼你?”
“罗森。”
陈平安点点头:“萝卜的萝去掉草字头,森是三木森,是吗?”
少年罗森颔首:“你懂得还挺多。”
陈平安洋洋得意:“当然啦,我很聪明的~”
这时,苟吉祥和大师父来了。
苟吉祥看到陈平安的毛衣领子,眉头一皱。
陈平安会意:“看到了看到了,不用多言!”
“不用多言什么?”
大师父看看苟吉祥,再看看陈平安,哈哈笑出来。
“亚宁啊,怎么要七岁的人了,衣服还穿反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平安眨了眨眼睛,偷偷瞄一眼罗森,见他面不改色,她便彻底放下女儿家架子:“大师父你好意思笑我,我就是起床的时候怕冷太着急了,说得好像你没有穿反过似的!”
……
这一茬过去后,大师父招呼罗森留下来吃个午饭再回去,罗森礼貌婉拒,送完吃的要离开。
好好好,清纯不做作,相当有原则。不比陈平安自己,要“啊,不好吧”“哎呀,没事”这样来回推搡两回,最后佯作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在人家家里蹭饭。
送罗森到门口,陈平安扒着门框挥手:“三木哥哥再见!”
罗森回头看她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