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许清点了点头，"对，之前让你查的叫'小光'的青年，是我的朋友。"
魏阳的眸光闪了闪，并没有提出质疑。
就这样，许清成功在魏阳家借宿，期间出的唯一小岔子便是魏阳妈妈兴奋地拉着许清，小心翼翼询问家世，结果许清尴尬道，"阿姨，那个，我是许清啊，小时候还来您家玩过呢，您忘了?"
许清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当魏阳妈妈知道自己是个男性的时候，眼神有多失望。
魏阳继续追查老郝和"冷冻型植物人"，许清在如今不确定的倒计时中，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苗苗的葬礼。
到了约定的那一日，天儿居然阴下来，没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许清预感这次行程不会有太多人了，毕竟只是小学同学，有几个人还能记得抹鼻涕时候的友谊啊?
许清艰难地顶着风打着伞，雨水被风刮的斜着下，齐齐砸到许清的小腿部分，裤子几乎湿了一大半。
"许清!这儿!"组织这次行程的班长冲许清招手，虽说多年未见，但他在聊天软件上跟许清一直是好友，经常刷到许清的动态相册之类，因此一眼就能认出。
许清小跑过去，扫了一眼，果不其然，除了他和班长之外，只来了两个人。
【你还去接了长发，审美变了？别说还挺好看】
【别打趣我了班长，今天就剪掉】
其中一个脸上有个形状像铜钱似的胎记，许清张口就喊出了他的名字，"张小帕?"
"嘿，是我!"张小帕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胎记，笑道，"看来我的胎记还是很有好处的，有辨识度啊!"
另一个女人穿着风格非常成熟，脸色有点暗沉，脸上花了淡妆，但妆容很不走心，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下雨的缘故。许清甚至觉得从外表上看，眼前的女人超过了三十岁。
女人显然也意识到许清认不出她，她僵硬地笑了笑，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我是王元树啊，许清你忘了?"
**树?!
许清吃了一惊，他当然记得**树，**树是班里最漂亮最多才多艺的女孩儿，班上的男同学都抢着给她打水，而每次学校举办活动的时候，也都会把人美歌甜的**树报上去表演节目。
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树？
然而，透过女人眼角的皱纹和发黄的皮肤，还依稀可见一双生动的杏眼和姣好的脸型，只是瘦的厉害，脸颊凹进去，生生破坏了这份先天的美丽。
“是元树啊啊!”许清一拍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笑着道，“我们快走吧，下大雨，估计要堵车。"
"好!”
四个人坐上公交车，去往殡仪馆的路上，张小帕有说有笑地跟许清及班长搭话，倒是在许清印象里开朗活泼的树树一直沉默着，偶尔话题转向她，她才会简单应付几句，接着便垂头盯着手机屏幕，但许久也不见她在屏幕上戳弄一下。
"元树，你也别太伤心了，人各有命，苗苗跟你是最好的朋友，她肯定也不愿你这样消极。"
大概是见**树太低落了，张小帕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故年好友的逝世而伤感。
"嗯，我知道了。"**树扯扯嘴角，勉强道。
雨幕骤密，暴雨倾盆，车窗外的雨刷甚至赶不上雨水浇灌下来的速度，能见度极低。
公交车行驶得仿若龟速，好在殡仪馆在郊区，城里少有人冒雨往外跑，因此道路还算通畅。绕是如此，等他们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到达殡仪馆门口的时候，还是迟了半个小时。
出殡的时候迟到原本是对死者的不敬，只不过许清几人也算不上苗苗的亲友，顶多有看不惯的瞅上一眼，却不会多说什么。
当然，迟到了半个小时，许清四人当然也没赶上葬礼的开场，许清挤在人群，远远地看着正中央灰白色的、明眸锆齿的女孩，心里像被什么密密麻麻地捆起来，不疼，可是闷得难受。
雨越下越密，屋檐外的雨幕仿佛把世界分成了两半，一半惚恍，一半悲离。隐隐约约的恸哭声被雨声掩盖得极小，却无法忽视，甚至每个含糊的吐字穿过雨声落入耳中，都那样清晰。
"苗苗，我的苗苗，你狠啊，你太狠了……"
"你怎么舍得妈妈?你怎么舍得妈妈?"
"苗苗，我的苗苗，你让妈妈怎么活……"
失去理智的哭诉远比嚎啕大哭更令人难受，劝慰的亲友搀扶着苗苗的母亲，小声地说一些宽慰的话，但谁都明白，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也没人能帮助她分担这份丧子之痛，就像老天要下雨，无人可吹云一样，这份咬断牙根扯断骨血的恨和伤，永远也无法填平。
许清正静静地听着，手臂忽然被人搡了一下，他侧头，见**树越过他，直直地走向了苗苗的母亲。
"哎，你先别--"张小帕拦了一下没拦住，低声在许清耳边嘀咕道，"我怎么觉着**树的表情不太对啊?唉，当年多好看多水灵的小姑娘啊，现在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所以要我说，婚姻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情，要嫁就得嫁我这样的男人，有钱还可靠!你看这**树，嫁个老公那么穷，果不其然没过上好日子。"
这话许清一个老爷们听着都有点儿不合时宜，他觑了张小帕一眼，"所以哪位女士这样好命，跟你这样的好男人结婚了?"
"还没结。"张小帕得意洋洋的脸登时难看几分，"还不是她没眼光……"后面的话声音太小，许清没听清，不过他也没心思在意这个了，远远地看到**树扶着苗苗的母亲离开，许清赶紧快走几步跟上去。
"啊--"恰好苗苗母亲的腿脚一软，**树赶忙收紧手臂，却因为力气太小连带着栽下去，许清一步踏上前，及时在二人摔倒之前把她们拉住。
"没事吧?"许清扶着苗苗母亲的另一只胳膊，担忧道，要不要我背您?"
苗苗母亲摇摇头，转而看向**树，"姑娘，我的姑娘也这么大了，那天还高高兴兴地跟我说，她准备带男朋友回家给我看看，转头就发生了那样的事，为什么这样的事要摊在我们家?为什么啊!"
许清不能回答她。
苗苗母亲被许清搀到椅子上，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苗苗的事情，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机械地吐露着、抱怨着，连**树端来的水都不喝一口。
许清起初还在安静地听着，可当他听到苗苗是因为被人强女干后遭男友抛弃，心理彻底崩溃而自杀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按照目前的推测，审判系统的裁定方式应该是抓取迫害女性的男性，那么依此逻辑，被关进审判系统接受灵魂洗涤的人，应该是强女干苗苗的犯人才对，退一万步讲，如果审判系统抓取的不是直接元凶，而是女性临死前最恨的人，那苗苗就算恨的不是强女干犯，也该是抛弃她的男友啊!
怎么就轮到自己头上了?
想到这个地步，许清觉得，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是审判系统真的出了bug，然而即使如此，也有很多疑问无法解答，这出bug也应该有缘由，不可能就从苗苗的回忆里随便抓欺负过苗苗的人啊，那审判世界的房间还不得爆满?
"小姨，我开车送您回家休息吧!"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来，听到苗苗母亲把苗苗的事情说给两个不认识的人，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不善，冷冷地看了许清和**树一眼，"麻烦你们照顾小姨了。"
强女干、自杀、抛弃......许清明白，这些字眼触动着苗苗家人的神经，无论出于爱护，还是出于"家丑不可外扬"的思想，都不愿被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
但有个问题，南南却不得不问，"很抱歉，我想知道……犯人抓住了吗?"
树树闻言，同样抬起头，焦急地看着女人。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在**树和许清的脸上徘徊不定，大概是没有察觉二人的好奇或者奚落，仅仅看到了担忧和焦躁，她还是开口了，"没有，警察已经立案，可是别说抓到，直到到现在，连嫌疑人多高多矮都不知道。"
女人脸上的愠怒和恨意不是假的，她胸脯急促起伏着，眼睛发红，声音沙哑，"苗苗提供的线索非常明确，她坚持是一个叫‘许清’的强女干了她，甚至这个男人的外貌、身份都说得清清楚楚，可警察调查后却说，那个男人不可能是凶手，因为案发时，他正在公司加班，公司的监控录像也显示，他确实全程呆在办公室里。最后只能归结于是苗苗的心理创伤过大导致的幻觉。"
许清平静地"嗯"了一声，正好苗苗的母亲又语无伦次地哭诉起来，年轻女人急忙一边哄一边带着老人离开了。
气氛有点尴尬，**树看着许清，道，"没想到你也有牵扯，虽然小时候你有段时间经常欺负苗苗，但我看得出来，你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许清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得挠挠头回道，"我也没想到苗苗指控的是我….….警察根本没找过我。"怪不得那天公司老总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好在警察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
"是啊，世事无常，当年爱欺负人的现在反而温和，当年风光无限的现在却......"树树的话还没说完，许清突然丢了句"失陪"，然后拔腿就往室外跑。
一个看上去文静秀气的青年正跟同伴往外走，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踩水声，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打着伞冲过来，因为跑的太快，裤子都湿了大半。
"你没事吧?"青年担心道，"衣服湿了，去换一身比较好。"
许清却没心思理会自己的裤子，他直接开口问，"请问你是小牧吗?"
小牧怔了一下，笑道，"是啊，你认识我?"
"呃..…"许清卡了一下壳，他想问你在审判世界是怎么死的，可是对方好像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只好道，"我听说过，之前想交个朋友，不过联系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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